文/黃偉翔
攝影/黃偉翔、Ada、WorldSkills
「國手」除了等同台灣之光,更立體的輪廓是什麼?在技職奧運國際技能競賽期間,記者走遍賽場每個角落,看見隱藏在金銀銅牌背後的清晰輪廓。
一個人
充滿鎂光燈的舞台熄燈後,吃飯總一個人,熬夜苦練是一個人,享受榮耀的一個人,瘋狂執著是一個人,面對挫折還是一個人。走在人群前的那道獨自背影,就是國手的立體面貌。
「雖然台灣代表國手超過50位,但都在各自技能賽場征戰。」網頁設計國手林益弛,培訓期間深夜總一人窩實驗室,陪伴他的只有程式。
活在這寂寥的城市,若有國手說不孤獨,有九成九是騙人的。
林益弛在世界賽期間像發了瘋似的不眠不休,除了練習還是練習,總被老師勸休息。「我只想把題目做好,把速度練得更快,答題最穩。」林益弛說。
大學經歷人生挫折的林益弛,決心繼續投入高職未完成的網頁設計競賽夢。「我的目標就是成為代表台灣的國手,甚至拿下世界獎牌,一步步至今,從未放棄。」林益弛感謝高職老師陳錫齡,總是燈火闌珊處陪伴他的人,即便這份陪伴有界限,無法攜帶到寂寥城市,很多關卡只能靠自己闖。
男兒淚
當採訪團隊走到家具木工賽場,比賽時間已近尾聲。
「對不起…對不起…」哭聲雖被比賽結束的聲響蓋過,卻穿透人心。結束那一刻,家具木工國手江登豐緊抱場邊的教練痛哭,臉頰上的男兒淚,彷彿忍了好幾個寒冰世紀,那瞬間記者的相機快門凍結,實在不忍繼續拍下去,而江登豐的夢想也如同碎裂冰塊,再也拼不出完整。
一輩子只能參加一次的國際技能競賽,是許多青年磨練技能的最高舞台,2019年舉辦在俄羅斯喀山,來自63個國家1300位技能高手,都是來真的。
上屆家具木工國手鄭欽豪也在場邊觀賽,倒數階段,他說:「江登豐能在時間內做完,但沒有太多時間做細部調整,比預期進度稍為落後。」但鄭欽豪相信,江登豐越過挫折後,會繼續成長的。
跳啊跳
閉幕式前,記者走在空蕩蕩的競賽會場,迎面而來的是花藝裁判長周英戀。她滿心歡喜,自豪在評分階段幫台灣守住許多分,也順便酸了一下身旁中國代表,「你們培訓經費實在太多啦!」大家莞爾一笑,同理彼此身處的環境有多不同。
一位國手要得獎,除了自身努力外,最大幕後功臣,就是裁判長。畢竟分數是各國互評,國際政治角力,成為了關鍵因素。
花藝競賽結束倒數,周英戀捧著國手臉頰說「妳好棒」,並牽著翻譯與教練,在國手崗位前跳啊跳,不斷吶喊台灣No.1!畢竟「台灣」二字實在混合太多情感與複雜。
尚未頒獎前的周英戀不便透露最終結果,但她滿溢笑容,認為夠了、值得了。
沒遺憾
《技職3.0》團隊難得募款來一趟俄羅斯採訪,全力為技職人發聲不留遺憾是最低門檻,但這麼想的不只有我們。
西點製作國手洪瑀襄,競賽期間每日八小時,收工後還繼續加班練到半夜,直到深夜再回到選手村休息。「有些題目是創造性的,不可能會想大辣辣地在各國勁敵面前練壓箱寶。」西點製作職類團隊早就在俄羅斯喀山尋覓臨時訓練場地,只為多增加一點奪牌可能性。
「只有練習不會背叛自己。」是洪瑀襄常掛在嘴上的話,「沒遺憾就好」是她的唯一期望。
兄弟情
集體創作賽事,常被笑說是集體亂做,但重點不是「亂做」,而是「集體」,因為別於其他技能賽事,集體創作三人一組,黃紹玹、楊日昇、盧廷嘉是同在一艘船上的戰友。
裁判長藍冑偉說,這三人在上一屆國手選拔就很努力,結果當然煞羽而歸,否則他們不會這屆才當國手,但從競賽表現來看,樂見他們曾經一起跌倒過,彼此在心態上有所調整,學習態度上又吸收更快。
跌倒不是壞事,一群人一起跌倒會有更多的對話與學習。
記者好奇問國手們是否曾吵過架?「只是比較激動一點的溝通!」盧廷嘉笑說,畢竟團隊比賽跟單人比賽最大差異就是溝通,如何分派工作又不會有衝突、有共識地向前走?反而是技能外最大的功課。
看著他們一路走來的藍冑偉,細數這三人的兄弟情,他說,兩年選一次國手,第二次才選上,代表國手資格就花了四年,加上國內賽,投入技能的青春也近十年。
她也可以
2001年至今,台灣參賽汽車噴漆8次,僅拿過一面銀牌三次優勝獎。
問這屆汽車噴漆國手楊婷喻壓力大不大,她總回答「我一定會奪牌!」不帶著過分自傲卻充滿自信,證明了準備有多十足,不論是技術面或心靈狀態層面。
「我要拿世界金牌!我們汽車噴漆不曾有人替台灣拿過金牌。」在男性參賽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汽車項目,多少被質疑過。
從小篤定選讀汽修的她,還好家人支持,否則沒機會成為代表台灣的國手,楊婷喻深信,不論性別,只要相信自己都可以做到。
但技能從來都不如說話來得簡單。
楊婷喻曾多次參加汽車修配競賽都被淘汰,因此大學期間白天在BMW總代理商依德公司上班,晚上上課,轉以公司培訓的汽車噴漆專長,作為捲土重來的技能,不只奪下全國金牌,更讓楊婷喻成為台灣汽車噴漆國手。
不論奪牌與否,楊婷喻已經證明了「她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