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傑專欄】坐在教室認真聽 = 有在動腦?

 

我用翻轉教室這種教學方法,已經是第四個學期了。我知道翻轉教室不是仙丹,不可能一吃就解決所有教學現場的問題,更不用說這顆藥的效果還因人因領域因環境而異。但對我來說,我就是想要把我的課教得比較好,如此而已。也就是說,我一定是先經歷了一些教學現場的問題,才想要用翻轉教室,今天就來介紹其中一個很值得討論的議題:「同學坐在教室裡認真聽,不等於有在動腦」。

這句話非常有意思。這年頭教課,同學願意進教室,還願意認真聽,做老師的某方面來說已經要心存感激啦,這竟然還算是一種問題?我覺得,對,這正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在很多的傳統課堂上,老師賣力教,同學也努力學,但正因為老師賣力教了,所以他在現場不斷地把知識塞給同學,塞得太多又太快,同學們連抄筆記或記住都來不及,根本無法思考。

我自己也有很多這樣的經驗,常常老師在台上光速般地講課,我則在底下竭盡全力地抄筆記,即使老師在課堂上對課程內容詳加解釋、旁徵博引,我在課堂上也根本沒有時間吸收,只能期待回家後自己研讀能讀出心得。但,如果都靠自己念,我去上課幹嘛呢?

我相信很多老師都很認真教,我也自認還算是努力學習的學生,都還是會有這種狀況了,其它資質更遜於我的,或對課程更沒興趣的人,豈不是學得更差?更不用說很多的課程中,授課老師其實不夠用心或不夠會教,同學們聽得更是無精打采,如此強迫大家聚在一起無謂地消耗精力,真的是浪費大家的生命。到我自己教書之後,這問題果然也發生了:我很努力,學生也不混,但除了些天縱英才的人,要在課堂上即時地消化吸收原本陌生的知識還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對所有人來說都太不容易了,結果就是大家在教室裡只有「聽」,但沒有時間動腦,也就「有聽沒有懂」了。

我會把這個問題列為第一個想提的問題,正是因為這問題不僅會發生在不會教的老師或不想學的學生身上,它甚至也會發生在會教的老師跟想學的學生之間!這正是傳統「學生進教室,老師上台講」的教法的致命傷之一,也是不論老師跟學生多努力,都無法真正解決(甚至可能會弄得更糟)的現象。

在此我想舉出一個前人的研究,來稍稍支持我的個人經驗。在 Swenson et al. (2010) 發表的論文中,他們把一個 wearable EDA 放在一個學生身上,然後記錄了他一週七天的每一刻的某種生理反應,像下圖那樣(本文底下留言的朋友指出:「Swenson等人在論文中也僅提到或許他們發展的這個穿戴式EDA可以進一步探討與腦中神經活動的關聯」。在這張圖後面的所謂腦子有沒有在動云云,我還是用了我個人的經驗去解讀這張圖了,至少在此刻依然算是過度解讀):

腦波圖

 

從圖中我們可以明顯地看到:

  1. 此君上課(Class)的時候,腦子幾乎都沒在動。
  2. 此君看電視(TV)的時候,腦子也完全停擺。電視果然是太恐怖了……
  3. 此君睡覺(Sleep)的時候,反而腦部活動還高過聽課的時候!

雖然這只有一個樣本,但如果可以全方面地做實驗,我是完全相信大多數同學聽大多數課的時候,都沒在動腦思考;要嘛忙著做自己的事所以沒興趣動腦,不然就是忙著記憶所以沒時間動腦。

那怎麼辦呢?難道我們還要這樣大規模地消耗與浪費老師與學生的精力與時間,逼大家做這麼無效率的事嗎? 光看這個圖,我們就可以得到一點提示了:此君寫作業(Homework)與做實驗(Lab)的時候,因為要自己想出一些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腦子是有在動的!如果老師一週只有三小時可以陪著學生,與其讓老師陪著沒在動腦的學生(如傳統教法),何不讓老師陪著在動腦或剛動完腦的學生?何不在珍貴的三小時中,先給同學一些問題去動手解,讓他們在過程中開始思考,等他們思考過甚至產生疑問與學習動機後,再開始做知識的傳授?至於非做不可的單方面講授的工作,課堂上沒時間,那就錄成影片讓學生自己看(反正本來在課堂上講也完全沒有互動)好了。

咦,這不就是翻轉教室嗎?!

這就是我做翻轉教室的動機,也是我真心相信翻轉教室的這個原則會有效(並且是在各種課各種人身上都會有效)的原因。當然要做得成功,還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考慮,也需要各種因子的配合,不過我們今天就此打住吧。各位讀者若有興趣,不妨想想如果翻轉教室真像我講得那麼好,怎麼還這麼難做?下次我們再來進一步討論吧!

 

參考文獻:Swenson, N.C., and R.W. Picard, with Ming-Zher Poh. “A Wearable Sensor for Unobtrusive, Long-Term Assessment of Electrodermal Activity.” Biomedical Engineering, IEEE Transactions On 57.5 (2010): 1243-1252.

 

圖片來源:WikimediaCommons

 

劉世雄/這樣的孩子,需要我們的「陪伴」

日前到一所國中訪視,我特別關注到資源中途班,這是特別為中輟學生輔導與銜接的班級。訪視當日,一位教師則說,「等一下要出校門找學生回來上課!」,原來,這些學生往往極度叛逆,家長也管教不動,但學校如果放棄這些孩子,那他們大概也只能在社會中尋找溫暖。

「中學生能教就教,教不來就輔導,輔導未見立即效果,就陪伴。」是我教書多年來不斷對我的師資生強調的觀念。教導、輔導、陪伴是教育歷程,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放棄。

老師們有時候會希望家長多管教,畢竟孩子是家長自己生的。唉!是啊!老師是辛苦,但老實說,那些家長真的也無能為力,你怪死家長、罵死家長也沒用,老師們再辛苦一點,針對這些孩子,多給一點關懷。

記得先前聽一位在國中任教的朋友說過一則故事:班上有一位非常調皮搗蛋的學生(化名:阿榮),每天到學校一定會進學務處報到,對此老師非常頭痛,天天都要處理阿榮的問題。有一天假日,老師到學校拿課本與一些器材回家備課,在學校走廊上遇到阿榮,他正以蹲著的姿勢摸著腳踏車。老師看見問說,你在這裡做什麼?阿榮還以那種面帶仇恨的表情說,我在裝火箭筒(腳踏車用)。

老師對阿榮的表情當然不高興,也因為已經習慣早已不生氣。但老師看見阿榮裝火箭筒的速度極快,在離開前,說了一句話,「你蠻有機械天分的嘛!」。

阿榮回到家,媽媽問阿榮今天去哪裡?阿榮說:我去學校‧‧‧還遇到老師。

媽媽有點擔心追問:你是不是又惹老師生氣?

阿榮則說:沒有,老師說我有機械天分。

媽媽原本不相信,阿榮就把遇到老師的過程告訴媽媽。媽媽聽到後,心裡五味雜陳,因為她才跟爸爸討論,阿榮畢業後不要再升學,想想他要去哪裡工作?爸爸在旁看了媽媽一眼,便說道:那你看看要不要唸個高職機械…

大約過了10年吧!老師與阿榮早已不聯絡。

有一天老師停車在路邊,要開車時,引擎卻無法點火,問了旁邊的檳榔攤哪裡有修車廠。一番連繫後,附近的修車廠派了技工,檢查後把車拖回修車廠。車廠老闆拿著維修單要老師簽名,老師簽的名字引起車廠老闆注意,逐漸憶起,「這不是我國三的老師嗎?」,老師抬頭見到阿榮,也逐漸憶起往事,也談起那次在學校相遇、畢業、念高職‧‧‧

這段故事不管經過多少轉述,我仍相信那是真的。

我一直認為,有些孩子具有學術性向,值得往高等教育前進;但有些孩子,因為各種原因,早已經對學科失去信心。如果學校教育還是堅持型塑優良的學測會考表現,那些失去信心的孩子只能每天當陪客,陪著上學、陪著坐在教室、陪著考試,有一點不是陪著,即是永遠被罵、被記過

學校教育為何不改變些許?只要些許!有時候老師一句話,可能改變學生一輩子。我相信先前的故事提到,阿榮有機械的天分,是有點誇張用詞,但那又怎麼樣?難道老師捨不得肯定學生?

中途班的孩子可能就是故事中的阿榮,老師們,不要對他們放棄,就陪伴他們!學生有問題可以和家長一起管教,但老實說,家長有時候真的無能為力,不要再罵這些家長了。老師們,老天給我們這份責任,就多雞婆一點吧!當學生願意到學校來,不一定要教國英數,只要能讓學生燃起學習的熱情即可。

難道當修車師傅或老闆不是好工作嗎?

我不知道阿榮和老師現在如何?但我想說的是,教育要有愛,教師要有愛,對每一個孩子,特別是讓學校老師頭痛的孩子。

 

圖片來源:新浪部落

張仁家/給國中孩子一個機會─ 選擇技職 成就未來

 

在臺灣的國中校園裡,長久以來普遍存在著一個迷思:「學業成績不好就去念高職」或是「不想念書就去讀高職」,連許多國中老師及家長都是這樣在孩子耳旁千叮萬囑,但「成績不好就去念高職,成績好才去念高中」這是對的嗎?

我相信在頂尖科技大學就讀的學生應該很有感觸,因為他們絕大多數當時都是讀高職的。

可是我們別忘了,他們在升讀科技大學時,入學測驗也一樣要考國、英、數,還要考專業科目六科以上。但我們有沒有想過他們當時在讀國中時,可能因為成績表現平平,被迫讀高職,為何在高職階段他們能突飛猛進?以前的國中成績一向一蹶不振,怎麼讀了高職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國、英、數突然都會了,連抽象難懂的電路分析或力學的計算,剎時之間都開竅了?況且考上第一志願的學生幾乎在國、英、數及專業科目的分數都還接近滿分哩!很多高職學生在校期間擁有優異的專業技能比比皆是,在取得證照或是參加國際發明或是技能競賽成績的表現也都相當亮眼,畢業後享譽世界的名廚江振誠、服裝設計師吳季剛等也都是高職畢業;有些科技大學畢業的學生,甚至還能考上普通大學的研究所走學術研究的路線,表現並不輸普通大學的畢業生,畢業後也能找到很好的工作。

我的許多師長當了大學的校長、院長、講座教授、特聘教授等,在學術上有相當崇高的地位,有趣的是他們多數也是高職畢業的,我常在想,他們除了當時可能因為家庭經濟的無奈而選擇了高職之外,應該也有一些是因為聯考而被迫選擇了高職,但他們為何能如此傑出?不就是先天的條件加上後天的努力嗎?先天的條件在當時就讀國中時,他們不是早已經被否定、被放棄了嗎?後天的努力如果沒有先天的條件配合有可能有所成就嗎?

走筆至此,我們可以發現,其實這些在國中階段被放棄的孩子,他們的先天條件並沒有比較差,只是可能被埋沒或是或被忽視了,簡單地說,他們潛力無限只是沒被看見。

任何教育制度的改革都離不開教與學的本質,技職教育的教學信念,基本上是採行建構主義的知識論,有別於客觀的知識論。高職學生在實務課程中(尤其是實習課及專題製作)透過分組合作學習的方式,學習者帶著自己原有的觀點、想法進入學習的場域,同學之間彼此詰問與討論,教師則是知識的促進者與生產者,學生在教師的鼓勵、刺激、與引導下,經由動手實作的具象觀察進行抽象理論的理解。學生經由發現與動手操作而進行學習,習得如何與他人相處、合作、溝通、表達,創造並測試自己的想法。

這也說明了為什麼有些孩子在國中時一直處於抽象思考、被動接受、唯一標準答案的環境下,對學習沒有興趣,導致學業成績低落的原因;一旦到了高職就讀之後,即在學習上有了翻轉,因為具象的實務體驗,讓他產生前所未有的愉悅感,也衍生實務背後的許多疑問,在摸索解答這些疑問的過程中,逐漸展開學習的歷程,學習也變得更有樂趣,學習也更有自信

由於學生對事物的學習,是經由具體思考、半具體思考,再到抽象思考的學習歷程,因此,家長與國中的師長們就應以讓學生有更多元的接觸(以具象的生活經驗為例講解抽象的理論)、更包容的胸襟(考試不好,不代表沒有潛力),及更耐心的等待(認知發展還沒有到達抽象思考的階段),鼓勵我們的孩子。也要相信他們選擇了高職之後,體會具體的學習樂趣、領略實務技能的應用力量,孩子就讀高職的未來必定前途一片光明,因為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深信「技職啟動了他的夢想、專業成就他的未來」,很可能成為另一個江振誠、另一個吳季剛。

 

圖片來源:flickr@World Bank Photo Collection

 

【林凱衡專欄】少子化與博士過多是重整高教品質的契機

 

我國的高教經費,雖然從總教育支出來看,2002年後已經超過35%,2012年的比例為36.2%,是各項教育支出中的最大宗,但是整體而言投入的資源卻仍然不足,在這篇文章中,我將從高教支出的公私立比重,以及我國政府投入高教經費的比例,來看台灣高教資源的匱乏問題。

台灣的高教經費佔總教育支出比例雖然相當高,然而其中主要的支出屬於私部門而非公部門,從公私立大專校院支出百分比來看,近十年私部門與公部門在高教經費的比重約為3:2,私部門佔六成,公部門佔四成,可見得台灣的高等教育支出實際上相當倚賴民間資源。

資料來源:教育部統計處(圖/林凱衡)
資料來源:教育部統計處(圖/林凱衡)

從國際比較來看,我們也可以看到,台灣的政府對高等教育投資比例,跟國際OECD國家相比是相當低的。2002年台灣高等教育公部門支出占GDP比率為0.73,OECD國家平均為1.3,到了2010年台灣的支出比率為0.87,OECD國家平均則為1.4。雖然差距從約OECD國家的二分之一提高到三分之二,但是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依靠民間部門以及低檔的政府投資,使得我國的高等教育品質堪憂。從師生比的國際比較,就可以看到我國高教品質的問題。2004年台灣的高等教育師生比是19.9,OECD國家平均是15.5,到了2011年,師生比增加至22.2,同期OECD國家平均則是15.6。師生比數字高,意味著台灣的大學教授需要負擔較多的教學工作,間接地影響教授投入研究的時間,而學生也無法獲得較好的學習內容。

資料來源:教育部統計處(圖/林凱衡)
資料來源:教育部統計處(圖/林凱衡)

 

如果要改善我國的高教品質,則我們有必要監督教育部,不能因為少子化的大學裁併政策,而逃避提升高等教育質量的責任。

實際上,如果要解決師生比過高的問題,在目前少子化以及高等教育擴張創造的大量博士,正好提供了解決這一問題特殊的條件。政府可以投入相對較低的成本進用博士,即可達成降低師生比的目標,既能提高教學與研發人力,也能減低流浪博士的問題。要達成這一目的,就有必要繼續要求增加政府支出,避免政府以合併公立大學為由減少支出。兼任教師與專任教師的換算比應該降低,避免私立學校繼續以兼任教師來充當教學人力,這部分的配套也同樣需要政府的財政支持。在勞動權上,甚至應考慮訂定教授於學校的授課時數上限,以減少許多教授在教學、研究與行政工作上負荷過多過勞的問題。當我們能夠創造足夠多的資源與人力,則高等教育才有可能有更好的提升與創新。

 

圖片來源:Andree Lüdtke@flickr

 

張仁家/搶救技職教育應從高職做起

 

[alert variation=”alert-info” dismiss=”dismiss”]張仁家現為臺北科技大學技術及職業教育研究所教授,應技職教育3.0邀請,今年四月起,張仁家將在技職教育3.0開設專欄。今天就送上張教授熱騰騰的第一篇專文![/alert]

 

初次看到這個標題,別緊張,這不是到了選舉前夕,更不是要搶救誰不然會如何如何,但看到技職教育現在所面臨的危機,非得要盡快搶救才行。沒錯,筆者個人長期服務於技職教育近25個年頭,看到現在的幾個令人憂心的現象,不得不用搶救來形容。

例如:政府廣設高等教育,使得基層技術人力短缺嚴重,高職學生一窩蜂升學,台灣的製造業業主哀嘆現在已找不到20多年前好用的高職人手(高職這個名詞已在2013年7月10日被「技術型高中」所取代,但本文為了說明方便仍沿用「高職」)。這些高職生升學技專校院後,由於現在的招生科系有許多已放寬到無對應的科系也可以就讀,換言之,在高職可能已經學到了丙級或乙級的技術層次,到了技專時,許多教授為了遷就沒有基礎的同學,還是在進行基礎課程的教授,這對多數的技專學生,在「技術」方面非但沒有精進,更是一種人力與時間的浪費,學生找不到自我,只好忙著打工賺點小錢,畢業後只能學非所用。

在台灣當前經濟不景氣與產業基層缺工嚴重之際,許多政府官員與經濟學者為了「拼經濟」無不亟思解決之道。苦思溯源,猛然回首發覺以往被視為「黑手」、「二流選擇」的技職教育,其具有明確的就業導向及重視實務教學的教育,才是締造經濟契機的幕後英雄。但歷經20年來一連串的教育改革,讓技職教育逐漸失去這個推昇國家競爭力的最佳後盾,也讓許多產業面臨前所未有的人才荒,政府此刻要力挽狂瀾,重新盤整技職教育,並非不可能的任務,只要相關產、學、訓、政齊力合一,必有可為。

行政院國家發展委員會在2014年的推估資料指出,在2013年到2030年間,台灣的高階人力供給將較需求短缺6.3萬人,基層人力則短缺46.1萬人。但中級人力則會供過於於求,超額34.8萬人。筆者曾在1996年曾撰文疾呼教育主管當局要緩和升學壓力,並非廣設高中、大學,而應從重視技職教育做起。由於當時各界對教育改革諮議委員會的期望甚高,該委員會有個很重要的刊物名為「教改通訊」,我想說這個刊物李遠哲等教改人士應該會看得到,所以把這一篇重要的論述投到這裡,可以藉此拋磚引玉,沒想到,這個刊物,不到三周就將這篇文章刊登出來,我心想:「太棒了,我如能拋個小磚,引發更多的有志之士共同來關注並阻止,廣設高中、大學的這個錯誤的決策,相信對技職教育的發展有更多的利多。」沒想到,事與願違,過沒半年,李遠哲竟然還發表「要讓高職走入歷史」的謬論,實在令人大失所望。依稀記得當時我大膽預測,一旦廣設高中、大學,在國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心態下,肯定會廣設研究所(當時大專只有137校,研究所307班),不僅會稀釋有限的教育資源,也會讓國家的基層人力培育產生嚴重的斷層,果不其然,在歷經18年後的今日,根據教育部統計(圖1),102學年度國內已有161所大專,研究所計有3,384班,大專(含)以上在學人數高達1,345,973人,大概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國民接受高等教育的比率像台灣這麼高。

85-102學年度大專院校相關資訊 (表格/黃偉翔製)
圖1:85-102學年度大專院校相關資訊 (圖/黃偉翔製)

以荷蘭為例,荷蘭的人口約臺灣的一半,全國也不過僅有14所綜合大學,其中有4所名列世界前100大,有80%以上的人口只是專科或高中職畢業,不到10%的人口才有大學(含)以上的畢業文憑。原因無他,荷蘭將教育資源有效培育國家菁英,也兼重中基層技術人力的培養,讓該國具有宏觀的經濟穩定性、基礎建設、教育品質、創新及創業精神,因此,成為歐盟最具競爭力的國家。

其次,各縣市地方政府普設高中,忽略在地的產業人力需求。高中職的生源通常有其地域性。因此,高中職的設立理應考量地方人口及產業的人力需求,但地方政府為了滿足國中畢業生能留在社區就讀高中,自90學年度起(如圖2),普設高中(或國中升格為高中附設國中部),到了102學年度高中數量增加超過16.6%,高職卻減少13%,且兩者的差距越來越大,全國高中在90學年度有295所、高職有178所,但到了102學年度高中有344所、高職僅有155所。在普設公立高中的推波助瀾之下,高職自然易淪為「第二」,甚至「第三」的選擇。

90-102學年度,高中/高職校數與就讀人數統計(圖/黃偉翔製)
圖2:90-102學年度,高中/高職校數與就讀人數統計(圖/黃偉翔製)

其次,我們對照高中與高職學生畢業後進入大專就讀的比例也相當懸殊,以102學年度為例,計有一般大學70所,不含外加名額僅日間部就招生227,262人(大學招生資訊網,2014),錄取率高達94.39%;技專校院有91所,含四技二專日間部、進修部、進修學院,共招生 174,594人,各管道平均錄取率達71.41%。

多數高中畢業生並無一技之長,進了不理想或沒興趣的大學,畢業後學非所用,就業就成了問題,無怪乎大學教育程度的失業率(5.26%)一直是國內失業率最高的一群,遠高於高中(4.25%);相反地,高職(4.06%)、專科畢業生的失業率(3.11%)一直是國內失業率最低的一群。此外,台灣各縣市對產業的人力需求並不一致,地方政府應透過產業發展分析將該地區近5到10年內,可能衍生的職業需求提供給高職參考,高職在類科調整與招生人數上就可以有效調整。最具代表的例子就是台北市立內湖高工新增了一個有別於以往以電機與電子群設科的原則,為符應內湖科技園區及南港軟體園區發展的需求,於2013年縮減部分類科的招生人數而改設「應用外語科」。

走筆至此,上述的分析,相信各位不難看出,問題的關鍵就在高職的辦學與定位,我想升學不是高職生的原罪,有這麼多技專校院為何不升學?這是許多家長與高職生最直接的想法,重點是高職生升學技專校院後他的技術與學識能否在畢業後應用到職場?技專校院所學真的為企業所需?

我們深知高職生升學的主流,但我相信還是有部分高職生想就業,想以一技之長在職場發揮,所以,我大膽提出一個思維,高職的課程與教學能否分成兩套模組讓學生自由選擇-一套是升學導向課程,一套是就業導向課程,升學導向的課程就加重其基礎課程的訓練,就業導向的課程就以乙級的技能水準為定位,讓學生在技能得以提升,不升學的畢業後能有立即就業的能力,如果畢業後仍想升學就在技專校院繼續提升技能水準,連帶技專校院的招生也一併規範,某科系一個年級只有一班,就不得招生無對應的科系高職生,如有兩班以上,一班就以無對應類科招生(讓升學導向的高職生就讀),另一班就必須以高職曾就讀相關科系為限,在課程的銜接上也有技能的養成,最好以甲級技能水準為定位,讓選讀就業導向課程的高職生即使升學後技能還是能夠精進。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課程綱要已於2014年11月28日由教育部發布將於107學年度逐年實施,當中對於技術型高中(高職)的專業及實習課程規範了45-60學分的部定學分,另有44-81學分的校訂必修及選修學分的空間,希望高職學校能有效運用這個校訂課程的開課空間,讓課程能有升學導向與就業導向的課程模組。

相信惟有從課程與教學的落實,才能真正培養有技術肯動手的專業人才,希冀台灣未來仍能繼續擦亮這塊技職教育的招牌,重拾技職教育的英雄本色。

 

圖片來源:The New York Hall of Science@flickr

 

【莊漢松專欄】技職教育的本質是務實

 

台灣的技職教育隨著高齡化以及少子化的日益嚴重而又受到矚目,但這只是勞動力下降供給面減少的被動式利多,並不是教育創新知識升級的主動式利多。所以,形成青年失業、引進外勞及薪資偏低三者共存矛盾糾結的亂象。深耕技職教育必須深刻了解其原因並徹底突破其癥結,才能真正讓技職教育得以永續發展發光發亮。

青年為什麼會失業?很多人會說是現在的年輕人好逸惡勞貪圖享樂,這一說詞未必盡然。究其主因乃是薪資偏低不符期待因而意願不高,這從嚴重缺工需要大量引進廉價外勞卻又高失業率可資證明;而台灣青年薪資偏低的真正主因是技術能量不高容易被他人取代,這點請大家不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必須務實面對。

隨著網路時代的來臨,相關知識的取得變的十分容易而且免費。連製造毒品、改造槍枝都能由網路取得資訊,主事者甚至只是中輟生毫無化學、機械專業教育與訓練背景。可見,一招半式的舊把式是很難行遍天下。現在的技職教育必須大破大立的改變,深化技術能量,迎合經濟發展,才能因應時代的趨勢與變化。

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儘管形態上變化多端,但其本質是不變的。技職教育的最基本目的就是讓學生習得一技之長,所以,一切改變都不能偏廢以上的初心,而其具體的實現就是務實。只要所學能呼應社會、產業的需求,必能安身立命衣食無虞。

 

[section label=”技職教學的幾點建議” anchor=”a1″]

以下是對於務實的技職教學的幾點建議:

一、  課程安排內容訂定

學生需要實習,教師也要精進,如何與時俱進,切合產業需求,簡單而有效的作法就是開放相關企業參與課程的安排與內容的訂定,共同分析集體討論形成教學方案及教學進度,以落實教學相長、學就能用的目標。

二、研究以實用為前提

科技大學的研究應策重在技術的突破、問題的解決而非以純學術研究為主流。無論是教學評鑑、教師升等、論文質量等等,都要著重實用的價值,更不要妄自菲薄自我嫌棄。最近有人以研究『八角茴香對滷雞風味的影響』而獲得博士學位,值得學習與鼓勵。(不要小看其價值與影響,其對傳統食品工業化很有貢獻呢!)

三、打破科系跨域合作

在知識爆炸、資訊氾濫、生產過剩及節能減碳的交叉衝擊下,每種產業都需要轉型成新型態的服務業,針對客戶的問題提供客製化的解決方案乃勢之所趨。因此,特別須要跨領域的整合人才,而且無論在高低階都有很大的需求。技職教育實應立即因應,不要再各自為政,主動適應轉變和調整,以深化人才培養的模式。例如: 湖北工業大學土木建築學院在2004年即在土木工程本科設立防水材料與工程專業碩、學士班,使學生獲得土木工程師的基本訓練,同時掌握材料科學研究方法,具備將防水材料與土木工程有機結合的設計、施工、研究、開發等既懂土木又懂防水的複合創新型人才。

傳統產業絕不是夕陽的產業,只要創新是可以傳承的事業;

技職學校絕不是沒落的學校,只要務實是可以永續的學校。

 

圖片來源:Doing@flickr

 

【林凱衡專欄】拚就業率?高職教育改革的新十字路口

 

二十年前的高職教育,在民間要求「廣設高中大學」的口號下,政府將使得許多高職轉型為綜合高中,或著是專科學校和技術學院升格為科技大學,然而近年來隨著就業市場上高等教育學歷貶值,以及經濟不景氣,越來越多聲音開始要求重新關注技職教育,注重學生的就業發展。2013年教育部的人才培育白皮書,也已經注意到「技職教育學術化及專科學校遽減,影響基層人力供需」的問題。就連日前朱立倫在媒體上都喊出要「走回技職教育」。然而要走回技職教育,我們必須先審視當前技職教育的問題,而不是一昧地拚就業率,將學生推向產學媒合和實習,本文認為若要重新發展技職教育,則有幾個問題必須面對,分別是高職投入資源不足、實習缺乏保障和嚴重的職業類科去技術化問題。

首先我們必須先了解目前後期中等教育的概況,依據2013年的統計,公立高中生人數佔36.29%、私立高中生15.86%、公立高職生17.48%、私立高職生30.36%,高中與高職人數比例相當,而高中生多半在公立學校,高職生則多半在私立學校佔三成左右。接著我們將各學校2013年總體經費支出除以人數,換算成人均經費來看,公立高中的人均經費成本約15萬、私立高中約25萬、公立高職約18萬、私立高職僅只有4萬6千元。再從教師教導學生數來看,公立高中15.01人、私立高中22.65人、公立高職13.26人、私立高職為26.82人,我們可以發現從人均經費到師生比,技職教育的高職部分都亟需投入更多資源。

除了資源分配的宏觀面以外,還必須注意到制度層面的問題,尤其是實習與建教合作。過去我國對於建教合作與實習制度,對廠商缺乏好的監管措施,以及對於教學和勞動的觀念錯誤,認為在教學現場的勞動即不算是勞動,而導致學生在實習工作現場變相變成廉價血汗勞工,這種缺乏尊嚴的勞動是讓技職教育無法被認同的重要原因。雖然在2013年終於實施「高級中等學校建教合作實施及建教生權益保障法」,確保保障建教生的生活津貼與工作時間。但是這一法令推行仍然遇到廠商強力抗拒,因為長久以來國內廠商自身吝於投入資源培養人才,卻又要求政府提供人力資源,同時高職多半以私立為主,缺乏國家與工會介入而監督困難。如何以確保學生權益和學習為前提,讓廠商能認同對學生的勞動權益保障是更長遠的利多,仍是重要挑戰。

最後如果我們觀察近幾年高職教育職業類科的分布變化,可以說職業類科分布越來越傾向於服務業類科,工業類科學生數量比重越來越低。1998年以前工業科學生一直都維持在20萬人,之後持續探底,到2012年只剩下12萬人。相對的,2010年商業科與家事科學生合計已經超過20萬人,2012年家事科學生更高達9萬人,直逼工業類科。依據「103 年事業人力僱用狀況調查結果綜合分析」來看,市場上的勞動力需求和職業教育類科的發展方向是相反的。該報告的表三不僅指出,學歷要求為高中職的缺工率最高,達36.4%,同時從各職缺的缺工率來看,以技藝有關工作人員、機械設備操作及組裝人員空缺人數占 34.2%最多,技術員及助理專業人員占 21.2%居次,服務及銷售工作人員占19.2%才是第三,這三種類型的缺工同樣集中在高中職為主,可以看到在勞動力市場上,偏向工業或技術相關職業的缺工率較服務業高。但是技職教育卻是工業類科走弱,服務業類科走強。其中一些根本的原因在於,經營工業類科學校的設備與人力等成本高於商業科與家事類科,如果要改變這樣的生態,就要思考在特定類科學校上的財政支持。

接受技職教育的學生,在我國學生人口也一直佔約一半,然而這一體制被關注的程度以及所接受的資源卻是遠低於高中普通科。如果政府真的要實現「有尊嚴的技職教育」,那麼就必須重視高中職資源的分配不均、保障包括實習與職場良好的勞動條件和確實與就業市場接合,才能真正提升技職教育的聲望與地位。近幾年對技職教育的再重視,將是教改20年後新的改革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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