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人淬鍊 | 張明輝讓齒輪轉動鐘錶教育

 

決定一個人的生涯規劃最關鍵時期是甚麼時候?從現行教育系統來看似乎是著眼在高中、大學之後,不過如果你有讀過村上龍《希望之國》,應該也會同意─國中三年才是定義一個人的人格和人生,未必是最後,但卻是最好的時機。這也是為什麼當我知道張明輝開始在國中推廣鐘錶教育的時候會深感佩服的理由。

1990年代張明輝投入成品錶款的製造,其間也推出過客製化紀念錶款
1990年代張明輝投入成品錶款的製造,其間也推出過客製化紀念錶款

鐘錶之於張明輝可以說是家業,當年家中由父兄經營的錶店算是台北數一數二的老店,不過他本人真正跨入這個業界回溯到1980年左右,一件腕錶維修個案開啟張明輝不同視野;有間錶店收到了一只錶殼嚴重變形的勞力士,沒人修得好,又因為錶殼上有顧客自行改裝加鑲的鑽石,事實上這類的案例在當時並不罕見,那個時候錶買來加鑲一圈鑽、改兩節K金鍊帶相當尋常,倒不僅以台灣為然。但勞力士原廠也不收,眼看這一只錶就要報銷了,最後輾轉到了張明輝手上,當時張明輝專注在車床、銑床等等設備的生產,由他專業看來要自行重作一個錶殼並不為難,於是便抱著半嘗試心態修復這只勞力士,結果竟然在業界大獲好評,從此也開始了他生產鐘錶外裝零件的事業。

早在1980年代初期買錶改裝的風氣盛行,張明輝的加工技術高超開始自製金幣錶,將金幣剖開挖空裝入機芯,龐大的市場需求下張明輝的事業規模著實可觀,當時甚至有不少仿製錶商找他合作,面臨龐大利益仍不為所動,一路堅持原則,至今始終跟業界保持著良性的關係。

女兒瑞士同學隨手修復腕錶經驗,感受到鐘錶教育之於瑞士人是一件多麼自然的事情
女兒瑞士同學隨手修復腕錶經驗,感受到鐘錶教育之於瑞士人是一件多麼自然的事情

1990年代張明輝投入成品錶款的製造,其間也推出過客製化紀念錶款、自有品牌玉山錶;不過真正讓他轉向台灣鐘錶教育的理由還有個契機。張明輝女兒曾在2007年參加扶輪社青少年短期瑞士交換學生,留學期間自己戴的錶壞了,結果瑞士同學隨手就修好了,「對他們來說,這是在小學的時候就學過的基礎。」女兒帶回來的故事讓張明輝見識到鐘錶教育之於瑞士人是一件多麼自然的事情,再加上2008年扶輪社和捷安特協辦為罕見疾病單車環島募款,認識董事長劉金標體悟到捷安特品牌在台因教育和推廣的重要性,種種理由讓他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定號召曾經活躍在台灣錶界第一線的前輩們投入鐘錶教育領域。

2012年底針對北市12所國中推行三期鐘錶教育培養種子教師,推廣機械鐘錶實做教育
2012年底針對北市12所國中推行三期鐘錶教育培養種子教師,推廣機械鐘錶實做教育

2009年張明輝開始在高工、社大開課講授鐘錶組裝維修。課程反應極佳,來向他們求教的除了想求得一技之長謀職的人之外,還有不少本身是高級錶玩家級的大老闆、或是目前已經在錶界中業內人士進修。不過張明輝還是覺得這樣太慢了,他所追求的教育推廣是要從更基礎的階段開始,所以2012年底,針對北市12所國中推行三期鐘錶教育培養種子教師,2013年開始由生活科技老師推廣機械鐘錶實做教育,學生要在這些孩子真正面臨人生選擇前,告訴他們在一味地升學之外的世界有多麼廣大,又多麼複雜。

鐘錶是一隻最完整有動力的機械結構,鐘錶教育也從小至鐘錶大到輪船都是靠齒輪傳動開始講起,齒輪是機械之母,甚至可以說是工業之母、科技之母,而對於從車床起家的張明輝來說,這個元素的原始性格更是別具一番意義。聽他說話,你可以感受到,只要有適合的工具,任何東西都可以靠自己的手打造出來;對台灣鐘錶教育來說,他既扮演教育工具,更默默的推動這項工藝的傳承。

 

圖片來源: 城邦國際名表

本文轉載自城邦國際名表,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彭明輝:打破玻璃天花板

 

農業時代就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說法,偏偏傳統社會裡只有讀書人的社會地位比較高,其他行業的社會地位都偏低,因此大家還是不敢去挑戰「士農工商」這樣的階級觀念。

但是世界變了,服務業大規模地取代了製造業,台北的天空也跟著變了,只有家長、老師和學校的觀念依舊停留在遙遠的農業與工業時代,用學校成績衡量人的一切高低,好像只有成績好的人會有出息。

在舊的世界裡,讀書是力爭上游的不二法門,只有擅長讀書與考試的人會獲得社會普遍的敬重與肯定。現在,世界早已改變,每一種行業的人都有機會爬到社會的頂層地位,跟讀書人比高下,獲得社會最高的讚譽與肯定。

世界變了,年輕人的未來變了,青春的顏色也即將改變。

麵包師傅的夢想與妄想

2013年的台灣,教育界最熱門的話題是「吳寶春EMBA求學記」。吳寶春拿到過世界麵包冠軍,在政治大學的「高階經理人碩士專班」(Executive 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簡稱EMBA)旁聽「服務業創新」的課程時,受到激勵和啟發,因而想要念國內的EMBA。但是他沒有大學文憑,而烘焙業又沒有甲級證照,所以不符合教育部規定的碩士班入學資格,沒辦法在國內唸EMBA。後來,因問馬英九說話了,教育部立即為他修改相關辦法,讓他具有入學資格,但吳寶春還是選擇去念新加坡國立大學的EMBA。

這個消息被媒體報導之後,輿論嘩然,有人批評教育部制度太僵硬,有人批評吳寶春迷信文憑又不自量力,卻沒有人看懂這個事件背後真正的含意:台灣變了,以前不愛唸書、也不需要唸書的麵包師傅想要當CEO,而且真心想要從EMBA課程學習當CEO所需要的能力。

麵包師傅為想要當CEO,這到底是夢想?還是妄想?讓我們來認真而務實地想一想。

吳寶春的麵包店設在高雄,2012年的營業額是兩億,如果用利潤三成來算,一年獲利六千萬,不是每一個企業都能有這好的獲利。更重要的是:吳寶春的麵包具有「世界級品牌」的實力。如果他懂得跨地經營的竅門,到新加坡設個分店,年營業額兩億應該不是問題;再到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去設個分店,年營業額兩億也應該不是問題;如果到上海去設分店,年營業額兩億太少,四億才是合理的目標;再到北京、漢城和東京各設一個分店,年營業額起碼可以各有兩億,亞洲合起來年營業額起將近二十億。這樣像不像個亞洲跨國企業的CEO?

你別笑說:「麵包也能當跨國企業經營?」看過 Yamazaki 麵包店沒?它光是在台灣就有三十家分店。別小看飲食業,全球最值錢的品牌是可口可樂,排名全球第七的是很多人不愛吃的麥當勞,而賣早餐玉米片的Kellogg’s則排在第二十九名。

世界變了,不是只有工業產品才能具有品牌的價值,也不是只有科技業可以發揮創業和經營的天份。在這個以服務業為主的時代裡,任何一種天份與創意都有機會找到它的舞台和市場,迥異於封閉的農業時代,或製造業為主的時代。但是,絕大部分的老師和家長卻都還是只看重英數理化,而看不見學生的其他天份與專長。

行行出狀元,還是萬般皆下品?

雖說「行行出狀元」,但是絕大部分老師和家長卻都只相信另一句俗話:「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其實,這是農業時代的思維。

農業時代裡,雖然「行行出狀元」,不過各行各業的社會地位都很低。想一想農業時代的中國,一個頂尖的木匠,可能會被省城裡的王爺延聘去蓋王府,吃穿受用不盡,但是地位再高也就只不過是個工匠,頂多稱你一聲「王師傅」,進出王爺府還是得要跟著下人走側門。

讀書人可就大大地不同了,只要略通四書、五經,再不濟也可以當個村熟老師,在村裡人人敬重;如果略有文才,考上個秀才,就可以到大戶人家當西席,縣太爺見了也得待之以禮;如果有幸中個舉人,就可以跟縣太爺平起平坐,風光得不得了;要真考上個進士,皇帝賜匾掛在門廊上,榮宗耀祖,還可以庇蔭好幾代的子孫。這樣的時代裡,確實「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跟讀書人比起來,各行各業卻都像是頭上有個玻璃天花板擋著,社會地位怎麼都上不去。木匠的社會地位只有兩種,師傅和徒弟,無論如何都再也高不上去。其他行業也都一樣。只有讀書人不一樣,除了不能當皇帝之外,社會地位可以毫無節制地升上去,直到一人之下而萬人之上,就像頭上沒有天花板蓋著。無怪乎人人都想要當讀書人。

光復以後,台灣慢慢地進入了製造業為主的工業時代,讀書人的出路更多了,但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基本局勢還是沒有變。學校成績好的人可以當官、當老師、大學教授、當工程師、醫師、會計師、律師等,甚至出國當高等華人(雖然人在美國時要忍受白人的歧視),但是其他百業的社會地位依舊卑微。

就以做麵包的為例,麵包師傅只有一種:麵包店的師傅──在那個物資貧乏的年代裡,麵包就已經是奢侈品了,還有誰會去計較麵包的種類和口味?當麵包只有一種等級時,麵包師傅的社會地位也就只有一種:比學徒還高一級,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在那樣的時代裡,麵包師傅頂多就是存錢自己開個店,此外再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專業發展了。在那樣的社會情境裡提倡「適性發展」,難免會害學生出社會後被看不起。

等我大學畢業,台灣的電子業開始起飛了,麵包師傅也只有兩種:麵包店的師傅,和西餐廳的主廚(兼做麵包)。當我從英國留學回來時,終於有了第三種麵包師傅:五星級飯店的西點主廚。隨著經濟的發展,麵包的等級變多了,麵包師傅的社會地位也跟著提升,可以自己開店,可以寫書,可以上電視,變成餐飲學校師生的偶像。但是這樣的社會地位還是有個極限。

吳寶春為麵包師傅增加了第四個等級,世界麵包冠軍,頂級麵包店的負責人,正在邁向跨國、跨海企業的CEO。

吳寶春用他的奮鬥故事激勵了許多求學不順利的人,以及家境貧困而失學的人。他到處演講,甚至還有經紀人。當他求學受挫而新加坡大學跨海來給他面試時,馬英九指示務必要將他留下來,教育部立即為他修法。最後,他沒有在國內研究所念EMBA的碩士班,卻到台大去授課當講師。

於是,麵包師傅頭頂的玻璃天花板終於被打開,麵包師傅終於可以跟其他行業的頂尖人物平起平坐。

百家爭鳴的服務業

其實,第一個打開玻璃天花板的並非吳寶春,在他之前至少還有誠品書店的吳清友,和王品集團的戴勝益。

開書店能有什麼出頭的機會?我小學的時候有一個同學家裡就開書店,小小一個日文書報攤,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高中的時候,另一個同學家裡也開書店,新竹鬧區裡最大的一家,三層樓的店面,賣課外書也賣參考書和文具,生意做很大,比隔壁的銀樓更像個新時代的商家,但是不會有人稱他們為企業家。我也只覺得他們家很有錢,而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社會地位。

吳清友呢?維基百科這麼稱呼他:「知名台灣企業家,誠品書店的創辦人。」誠品賣什麼?賣書,賣精緻的文具、服飾配件,經營餐飲美食與購物中心,其實誠品什麼都賣,賣什麼都不奇怪。2011年誠品集團的年營業額突破百億而上達110億,其中三乘的收入來自書店,七成來自商場業務,到訪人次達到1億2千萬人。

年度營收百億是多大的規模呢?以代表精密機械的工具機業為例,年度營收百億就可以進入全球前五十大廠家。台南高工與台北工專機械科畢業的吳清友沒有在機械業闖出名號,卻在轉行經營書店後成為台灣的名人。

誠品書店在1989年創立時,原本的定位是賣藝術與建築類書籍的人文藝術小型專業書店。這一類書的消費者其實就是台灣新興的中產階級,他們的收入寬裕而不富有,但是懂得生活的品味,對東西的質感有敏銳的分辨能力。他們要的不是頂級的名牌,而是有質感而價錢公道的產品。於是,誠品開始附設咖啡座,配合台北文人夜生活的習慣而首創書店24小時營業的模式,並且把營業範圍擴展向客戶群喜愛的精品文具、皮包等用品,使得誠品在持續的賠本過程中逐漸變成台北文人與藝術家的最愛,台灣服務業中最具有文化氣質的名店,以及品味與質感的代言人;而她的客戶群也從稀少的文人與藝術家開始,逐漸吸納愈來愈多追求生活品味與質感的中產階級,終於變成中產階層頂級消費與品味的象徵,就像她的英文店名「eslite」(菁英)這個法文字所要傳達的訊息。

今天的誠品不再只是書店,而是台灣頂級品味的象徵,而吳清友的社會形象也超越「老闆」、「企業家」,經常被看成台灣最有文化氣質的創業者。書店老闆終於攀登上社會地位的頂層,跟任何行業的菁英、創業者都可以平起平坐。

誠品傳奇敘說的不只是吳清友個人的奮鬥與堅持,其實誠品的成長反應的是台灣社會的富裕、轉型與蛻變的過程,它敘說的是台灣從農業社會、工業社會轉向商業社會,以及終於成熟到有能力支撐精緻文化消費市場的過程。在台灣經濟成長過程中,她也培養出愈來愈多有品味、能分辨質感的消費者;當消費者的分辨能力愈來愈精細、敏銳的時候,文化產業的消費層級也跟著分化,而該產業的從業者的社會地位也就跟著逐級攀升上去,直到社會頂層。誠品傳奇敘說的,正是台灣由貧而富,由富而精緻,由精緻而追求文化消費的社會發展。

當精緻文化與文化消費的人口逐漸擴張時,有能力消費精緻美食的人口擴張得更迅速。在二十年前的台灣,賣牛排能有什麼出頭?大不了開個西餐廳,當老闆兼主廚,收入豐裕而社會地位卑下。但是台大中文系畢業的戴勝益卻把王品集團帶向全新的境界,在2012年時年營收破百億元,在兩岸三地有十一個餐飲品牌,甚至成為年輕求職者最愛的企業。2012年王品集團上市之前的法說會刻意選在台北孔廟辦理,掛牌典禮上送給證交所是一本放在餐盤裡的《論語》,戴勝益說王品著名的分紅制度是出自子路的「願車、馬、衣、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他甚至用《論語》的章句解釋王品所有的制度設計。

當牛排與《論語》結合時,王品的社會形象也攀爬到社會的最高地位。戴勝益的社會形象不再是個「商人」,而變成是一個實踐「利用、厚生」的儒生,無怪乎年輕人接踵摩肩地想要進入王品服務。

適性發展的現實基礎

適性發展是教育界不變的理想,也是讓青春恢復笑靨的必備要件。但是,適性發展要有現實的基礎。在這個服務業多元化且高度發展的社會裡,幾乎每一種人都可以在社會上找到發揮的機會,適性發展才終於有了現實的基礎。如果是在農業時代談適性發展,不但是空想,甚至還會害學生無法養活自己。

據說國宴主廚阿基師也曾想要念EMBA,卻始終沒有順遂。為何他只是想想,而吳寶春卻成功了?因為時代變了。

吳寶春的五百元的麵包一年賣出二十萬個,營業額一億元,是支撐他店面和利潤不可或缺的重要項目。二十年前有人吃得起五百元麵包嗎?當然有,只不過人數太少,撐不起一年二十萬個的消費量,也就撐不起這個頂級麵包的市場。現在,任何人到了高雄,只要開心,誰都有能力掏出五百元來買一個麵包,滿足好奇心或口腹之欲。吳寶春的成功故事,跟他的努力有不可分割的關係,但是他的成功也需要適當的社會條件來配合。

台灣經濟發達了,服務業的市場也跟著愈來愈多元,不管是髮藝、彩繪指甲、寵物美容,或者其他的創意,都有人願意花錢購買。現在,許多人都有能力負擔頂級消費,使得台灣的服務業在產值上遠遠超越製造業,也使得服務業的商品品質愈來愈講究,附加價值愈來愈高。另一方面,各行各業的競爭也愈來愈激烈,當王品集團成功地跨海經營時,昔日亮麗的代工產業卻從兩兆雙星變成了四大慘業。

在這樣的時代裡,任何天份都有機會被看見;但是在極端競爭的趨勢下,只有「以己之長,攻人之短」才有勝出的機會。如果硬是要壓抑自己,到不擅長或自己厭惡的行業去競爭,恐怕一開始就立於必敗之地。

適性發展不但有了現實基礎,甚至已經是致勝的關鍵要素。在這樣的時代裡,我們要如何對待那些不想讀書,讀不好書,或者長處不在讀書而另有其他稟賦的學生和孩子?在這樣的時代裡,我們還有必要盲目地去擠建中,擠台大嗎?在這樣的時代裡,我們要如何重新思考教育的目標、價值與定位?

 

程世嘉:創新是一條艱苦的路

 

過去兩年,台灣很喜歡講這個「創」字,各種活動、海內外人士演講,講的全部都是創新和創業,「創」已經在台灣引起不小的風潮,在報章媒體上簡直就是 變成全民運動。一個專門培育未來人才的基金會執行長碰到我,說了這樣一句話:「現在台灣每天的創業活動,比台灣的創業者數量還要多!」好像聽了這些創新演 講、閱讀了這些創業書籍、我們突然之間就會變成一個有創意、能創新、懂創業的未來人才。

一個社會越是談論某件事情,就表示那個社會越缺乏那件事情。所以中國大陸的街上,到處是不要隨地吐痰、要學會文明的標語;台灣則是拼 命在談創創創。這表示,台灣的社會早已經感到焦慮,過去數十年來累積的台灣奇蹟,優勢正在快速地流失:人才流失、產業逐漸邊緣化、遲遲無法轉型。所以,講 創新、談冒險的聲音漸漸多了,因為大家都想要看到下一個台灣奇蹟。

不過,創新本來就是一條不好走的路,至少在台灣是如此,因為創新往往意味著打破成規,所以旁人能不能容忍你打破成規,就成為影響一個國家創新氛圍很重要的因素,這是再多的演講、座談、政策都無法掩飾的一件事。 東方社會的氛圍,普遍是一種「棒打出頭鳥」、「講求一致性」的文化,在傳統東方的教育體系之下,每一個學生被用單一的模版打造出來:考試、考證照、考公務 員,只要考試考得好,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等著你;只要考試考得好,你就可以獲得救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的時候,總之就去找一些考試來考一考,考了再 說,結果考試本身竟然變成一種目的。我曾經在應徵的履歷表上,看到手擁 20+ 張證照的人,對我來說,這個人跟什麼都不會沒有兩樣。

偏偏在整個教育的過程中,敢於冒險、勇於創新打破成規的人,往往是那些考試考不好的人,或者應該說,有無創新和創造的能力,跟你會不會考試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成績不好的學生,卻會被整個教育的體制、社會的制度直接懲罰:上不了教育資源充足的學校,社會也普遍視之為異類,連父母都覺得小孩子考不好就是等於不學好。

於是救贖從未到來,我們訓練出來的,只是一群會考試的學生。產官學界的領導者,也充斥著這樣的一群人,他們能坐在上位、掌握資源,是因為他們當年 「考」贏了別人,而不是他們具有帶領台灣走出困境的能力。創新、創業、創造,從來就不是從這群人手上出現,但是他們滿嘴都在談這些東西,最後流於空談,沒 有促成改變,情況自然令人憂心。朱平老師跟我說過一句話:”You can’t fight a system from inside.” 當你已經處在一個既存的系統當中,你幾乎不可能去與它對抗,更遑論是改變它,因為你最後會跟整個系統妥協,讓改變的決心消磨殆盡。台灣的政黨政治、公務體系、教育體系、無法轉型不斷凋零的龐大企業等等,無一不是如此。這些系統裡面,有我們的親朋好友、有我們自己習慣的事物、也有我們自己的個人利益,考量到這些因素的時候,你的鄉愿之心就會粉墨登場,談創新、談改變的念頭早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在許多被要求談創新的演講場合,我都將創新簡單分成兩種來討論:一種是「漸進式創 新」;另一種,就是大師 Clayton Christensen 提出的「破壞式創新」。這個簡單的分法,在現在已經幾乎變成常識,反正破壞式創新就是把 Steve Jobs 搬出來講一講;漸進式創新就是在既有的成果上逐步改善,即使是小學生,聽過幾次也都可以聽懂了,再講下去就是爛梗了。

不過,書本、演講、座談、課程當中,勾勒的往往是美好的理論和一些經過萃取的結果,現實卻往往殘酷許多,因為重點本來就不是在這些理論當中,而在於你是否動手去做了一些事情。

創新這條路不好走,幾年前在 Google 我已經體會到。

現在台灣許多媒體依舊很喜歡談論 Google 的「20% 時間」,這個制度的內容,是每個員工每個星期可以花 20% 在自己有興趣的事情上面,去做一些創新、或是自己想做的一些小專案,與自己平常的職務不見得要有關。一些 Google 現在很受歡迎的服務都是從這個制度產生出來,像是最有名的 Gmail,就是當年 Google 一個工程師利用 20% 時間創造出來的,這個產品改變了世界。

不過,這項一直到了今天還在台灣為人津津樂道的創新制度,在金融海嘯前後,就已經在 Google 內部逐漸凋零,當時內部已經戲稱:「所謂的 20% time 根本就是 120% time 吧。」現在回頭看起來,有兩個主要的原因:

  1. 公司逐漸變大,大家變得比較關心升官發財,Google 內部又競爭激烈。一旦花太多時間創新,要是最後失敗或是沒什麼成果,會影響到升官發財,不如把心力放在安排好的本業中做出一些成績,風險比較低。
  2. Larry Page 回任 CEO 之後,採行中央集權,把重要的 project 從全世界往美國總部集中,並且大砍專案,把他認為不重要的專案一個接一個給砍了,很多 Google 員工也因此出走、在網路上痛罵 Google。

在 Google 的最後 2 年,我帶領一個小小的工程師團體,在 Google 裡面進行一些促進生產力和創新的小專案,那時公司內部的氛圍已經開始不利於創新。

不過,因為我還是很想弄一些新鮮的東西,所以想辦法動員了同事,弄出一個 innovation week,讓大家在那個禮拜專心做一些好玩的創新專案。雖然 20% 的時間沒有了,但我還是想辦法要大家去說服自己的老闆,在這個禮拜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為這個活動爭取到了不少預算。結果非常令人興 奮,我跟幾個同事選擇的是 M2M (Machine to Machine) 的專案,我們 hack 了 Android 系統和一些裡面的 app,讓 Android 裝置彼此之間可以互相透過雲端控制,可以遠端照相,也可以控制燈泡的開關。其他同事也做了網路字型、輸入法等等很有趣的專案,而且看起來都很有發展性。

活動結束後,我興沖沖地跟 Google 天字第 3 號員工 Craig Silverstein (當時他心力主要都放在改進 Google 的工程文化和內部創新) 報告了這個結果,他的團隊也很樂見這樣的活動。

可惜的是,這些萌芽的專案在這個活動之後就無寂而終了,因為 Google 持續在進行組織調整、變動很快,大家手上的主要專案換來換去。這個時候談創新、談自己發想的新專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過了沒多久,Craig 的秘書跟我說他準備要離開了,他的團隊也要徹底解散了。

就在那個時間點,我真正感受到大勢已去,Google 從創立之初走到當時,創新的文化和方式已經有了很大的質變。

這意味著 Google 不再重視創新嗎?不是,Google 的高層不是笨蛋,他們依舊知道創新的重要性,只是要換個方法來做,所以後來 Google 成立了 Google X 這個獨立的神祕組織,把所有前瞻性的研究和創新,交給少數菁英中的菁英來負責,Google 現在並不期待創新會出現在一些基層的員工當中,即使創意在基層萌芽了,也會因為官僚的組織結構而沒有辦法成長茁壯,所以 Google X 獨立運作,解決了這個問題。時至今日,Google 整體看來,依舊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創新的公司之一。只是這些細節都為人所忽略了。

後來我也離開了 Google,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這一段經歷,不禁讓我回味無窮,也了解到了創新的困難,往往一個環境的因素,就會讓一個種子胎死腹中,即使是在 Google 這樣的公司,也會是如此,當一個系統很龐大的時候,創新的阻礙是來自於組織架構、官僚體系、公司文化等因素

回頭看看台灣,當這樣的體系充斥著整個國家之時,情況當然就更嚴峻。

創新的過程,是承擔風險、忍受長時間沒有成果、無人聞問的孤寂感、以及眾人質疑的眼光。創新的結果,應該是能讓國家產業提昇、產業轉型、新產業成形、國民產值增加、就業率提高、人民知識水準提高。我認為,我們應該從這樣個「過程」和「結果」來重新定義及審視「創新」這個名詞,否則這個名詞在台灣已經被徹底濫用了。

最近台灣網路圈因為「郭家兄弟」的事情吵了起來,郭家兄弟因為快速地執行和複製經過驗證的商業模式,在短時間內靠著幾個電商網站,準備在台灣掛牌興 櫃,媒體也大肆報導。網路上一派人馬認為,郭家兄弟做的事情,一點創新也沒有,不過是複製商業模式罷了,參與其中的創投 (AppWorks、華威、中加、國發基金),也根本不該鼓勵這樣的行為,因為裡面根本沒有「創新」的成份。

平心而論,賺到錢並非原罪,畢竟誰不想賺到錢?郭家兄弟不偷不搶,憑著執行力拼到興櫃,自有其值得學習之處,在鼓勵網路創業這一點上,這些創投也使了一定的推力,也許會鼓勵更多人出來創業。

但是從創新的角度來看,這些創投、國發基金,顯現出來還是台灣根深柢固的一個問題:太少人願意投資 early stage 的新創公司、不願意承擔風險,造成資本形成的斷裂,以致於種種創新過早胎死腹中。以華威、國發基金這種手擁龐大現金的組織,不應該只是將資金放在低風險、 穩賺不賠的投資標的上,也不應該一坐下來就問創業家:「你們何時獲利?我要如何出場?」否則請不要再自稱創投,應該自稱為融資單位,你們也只是在浪費一些 真正創業家的時間,台灣也永遠不會因為你們而出現 Facebook、Google、Amazon、Twitter 這種真正改變世界的公司。

這些公司成立之初,都是連續巨額虧損數年,才逐漸開花結果、站穩腳步,網路產業的資本形成過程往往都是如此,所以有賴於願意承擔風險的產業鏈和資本來支撐。

時至今日,情況尤甚。真正的創新變得越來越困難,這樣的資本形成模式也就變得更為重要,創新者需要這些機制的支撐,才能熬過時間和資源的考驗,真正淬鍊出有價值的創新,帶動產業的升級和轉型,這對於台灣的現況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創新,是一條艱苦的路,如果你是一個創新者,就要知道這是一條與眾不同的路,但也正因 為如此,你的人生才有機會比別人精采,所以你應該仔細衡量自己的情況,承擔自己可以承擔的風險。如果你是創投 (或自稱是),那就要知道有許多創新者們正等著你們伸出援手,與他們一起承擔風險。

 

如此,這條路,會好走很多。沿途的風景,也會美麗許多。

 

photo credit : PIXABAY (CC BY-ND 2.0)

 

台灣技職教育的危機與轉機—Maker 型技職教育

 

前言

在資訊工程領域裏,我們經常看到一個現象,那就是很多外科系半路出家的程式領域人才,實力都非常堅強,而且通常在產業界表現傑出。但是相反的,很多資訊工程系畢業的學生,連程式都不會寫,而且畢業之後通常不走資訊領域,從事的工作也與所學無關。

這樣的現象,讓我開始思考,究竟在人才培育的過程當中,大學應該扮演甚麼角色?而一個大學資訊工程系的老師,又應該傳授給學生哪些知識呢?

資訊領域的擴展

在我大學的時代,電腦領域還沒有像現今這麼多元與豐富。那時候我們不知道甚麼是「網路」,還沒有見過「視窗」環境,每個人手上拿一個容量只有 360k 的磁碟片,插進電腦磁碟機後,就可以開始寫程式。

但是現在,我們一開機就上了網路,用 Google 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到全世界任何地方的程式與資料,臉書上面的好友成千上萬,每個人關注的焦點都不太相同,即使同樣身在資訊工程系,但是大家的研究方向與專長都差異甚大,同一個科系的老師間都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在研究些甚麼?不同領域者寫的論文往往其他領域的人都看不懂,然後每個人都專注在自己的領域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理解整個產業與學術的整體現況。

資訊工程領域,從軟體到硬體,又可以分為「硬體、韌體、系統軟體、應用軟體、網路、動畫、遊戲、人工智慧、資訊管理」等領域,而每個領域又可以進一步細分成更多的子領域,像是硬體可分為「數位或類比」的電路,而系統軟體又包含「作業系統、編譯器、組譯器、虛擬機、…」等等。

研究與產業的分化

於是,我們的學術研究,也就這樣的區分再區分,區分到極為細小的程度,就成了一個研究主題。而一個資訊領域的研究者也就這樣在一個細小的主題上研究了一輩子。或者採用另一種功利的做法,在國科會的補助利誘下隨波逐流,神經網路技術熱門的時候就去做神經網路研究,雲端技術紅了之後就突然變成了雲端專家。

然後,產業界也有類似的細分情況,做電路板的一直做電路板,寫驅動程式的人一直寫驅動程式,做晶片的區分得更細,從「設計軟體、蓋晶圓廠、電路設計、VHDL、Verilog 設計、製程、光罩、封裝、測試……」,每個人幾乎都只熟悉他的那一小部份。而整體的產業,就在這種情況之下被切割得支離破碎,但也因此而能透過專注與分工建立起龐大且複雜的工業體系。

在軟體方面,每個程式語言通常都各自形成一套體系,即使同樣在網站設計領域,寫ASP的通常不懂怎麼寫 PHP,寫 PHP 的又不懂 Ruby on Rail,當然這些人對 C/C++ 所形成的系統程式也會有隔行如隔山的感覺。

當今資工教育的反思

於是,當一位沒有技術背景的高中生,進入到大學資工系的時候,勢必感到徬徨、困惑與焦慮。

當他從「計算機概論、微積分、機率統計、線性代數、離散數學、工程數學、程式設計、電子學、電路學、數位邏輯、資料結構、演算法、系統程式、組合語言、作業系統、編譯器、軟體工程、專案管理、視窗程式、動畫設計、遊戲設計、行動裝置程式設計、網路概論、網路管理、網路程式設計、TCP/IP協定、無線網路、人工智慧、神經網路、資料庫」等等一路修上來,即便經過了大學長達四年的訓練,也往往只能走馬看花,而難以成為真正的專家或技術高手。

但是對那些從「數學系、哲學系、社會學系…」等領域半路出家,某天突然想到要跨入程式領域的非本科人士而言,他們根本就不會去學那麼多的東西,而是從一個他有興趣的主題,例如架設網站、或者寫手機程式開始,一路採用「做中學、學中做」的方式,不斷的進行「思考—實作—思考—再實作」的循環,直到自己在那個領域能夠悠遊自在、無所掛礙,然後他們就成了該領域的傑出人才。

於是,我們不禁要問,那些大學資工系為何要教那麼多樣化的課程,但卻又培養不出優秀的技術人才呢?

資工教育的另一種可能

我們是否應該採取另一種方式,學習「半路出家那些人」的訓練方式,來設計「資訊工程科系」的課程呢?暫且讓我們想想看這樣的方式會不會更好!

假如有個大學資工系,該科系所設計的課程就是為了要培養「專業的程式人才」,於是當他們看到像 Xdite 這樣從數學系來的人可以成為 Ruby on Rail (RoR)網站設計專家,就決定了要朝這方面設計課程。於是他們重新設計了整個課程,如下所示:

Web 概論、HTML 、CSS、 JavaScript、 Ruby、 Rail、 Ruby 的系統軟體、網站效能分析與調校、AJAX、Rubygem……

此時,假如那些來念這個科系的人都非常確定自己要成為 Ruby on Rail 的專家,而且動機超強,那麼或許這個科系有機會培養出這方面的傑出人才。

但如果有些學生並不想學 RoR,而是想做嵌入系系統,那麼又會如何呢?

如果我是個高中生

假如,我回到高中時代,從新選擇念一次大學的話,我會怎麼念呢? 我時常在想這樣的問題!

如果我想要成為Ruby on Rail (RoR)的人才,那我很可能會選擇不念大學,而是直接找到一個RoR高手,或者一間採用 RoR 的公司,然後直接跟著那位高手,或者到那家公司去工作,透過這個過程學會整套的技術,並且不斷的透過網路社群與開放原始碼的交流,並將設計作品放上github去,讓自己在不斷的磨練當中成為RoR高手。

當然,一定有人會說,程式語言就像流行服飾一樣,一下子就過時了,當你訓練自己成為 RoR 高手之後,或許 RoR 就已經過時而沒用了,這樣的訓練又有甚麼價值呢?

但是,會這樣說的人,通常不太瞭解,當我們學習 RoR 的時候,其實學到的並不只是RoR,而是一整套的程式設計概念、環境、工具與模式。於是當RoR過時的時候,我們很快就可以學會另一套更新更好的技術,只不過採用的程式語言與架構有所不同罷了。

當然,技術的變化也有可能非常得大,大到讓一切所學都得重來,就像台大校長李嗣涔年輕時所碰到的,從「計算尺」變成「真空管」的時代,或者從「真空管」變成「積體電路」的情況,那過去所學的硬體技術很可能都會被廢棄而難以使用了。

但是,一但碰到這種大變化時,我們也只能不斷更新自己,努力的尋求跟上時代的方法了。

不過即使碰到從「計算尺」變成「真空管」的巨大變化,大學裏所學到的「物理學、微積分」等課程,仍然不會過時,這或許是為何大學要強調那些基礎學科的原因了。

但是,有利必有弊,這些基礎學科,雖然很重要,但是在產界實務上並不容易產生直接的幫助 (不過對理解上卻很有貢獻),而這也正是「技職教育」與「大學教育」兩者之間的不同點。

所以在技職教育上,或許我們可以開設像是「程式設計系、RoR 科系、 Web設計系、麵包烘培系」,然後在一兩年之內培養出優秀的人才,這種做法其實有點像補習班,但卻是納入正規教育的結果。

就我所知,印度軟體產業的最重要人才培養機構,並不是大學,而是資訊職技訓練班 NIIT 與 Aptech,而這正是我們的教育體系所缺乏的一個重要元素,因為我們的技職已經大學化了。

如果我決定念大學資工系

假如我真的決定去念大學資工系,那我想要的,應該就是可以探索「軟體、硬體、網路、動畫、遊戲、人工智慧」等等各個領域的自由,因而決定給自己一段較長的時間,去學習與沉澱,去體會大學生活,去感受無拘無束的學術氣氛,去和一群優秀的夥伴切磋互動,而不僅僅是為了取得學位而已!

當然,現在台灣的大學能否提供這些,我是有點悲觀啦!

即使大學裏沒有,但是學習早已無國界,網路上的資源,像是MOOC、開放課程、開放原始碼、各種社群等等,絕對會有讓我們不斷學習的機會,只是要自己去尋找而已!

學校並不是工廠,不單只是負責生產人才的地方,但是學校有責任提供一個讓人成長與學習的環境,如果這點都做不到,那這所學校就不再有價值了!

大學不是職業訓練所嗎?

有人說:「大學不是職業訓練所」這句話其實是有點道理的!但是把大學當成高高在上的研究機構,而貶低技術或職業訓練的價值,我想是誤解了這句話的含意。

大學不能只是職業訓練所,也提供更寬廣的研究與探索空間,但是大學裏開設職業課程並沒有甚麼不對,把技職教育貶低也不能讓大學感覺更高尚。

在一個開放的社會裏,需要技職、也需要大學,大學可以教授技術或職業課程,但是技職則提供了一個更密集學習技術與職業能力的環境。事實上像是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MIT)與加州理工學院(UCLA)等著名的理工學校,正是一群教育工作者將德國技職教育帶回美國所創造出的成果。

在一個多元的社會裏,應該能夠容許各式各樣的教育模式,讓學習者能夠根據性向與志趣選擇他們所想要的學習環境,而不是大家都朝著那種看來比較高級的大學去擠,這樣的想法只會讓整個社會更加貧瘠,學習更加無趣而已!

技職教育的新機會

在台灣,電子資訊類的二專體系似乎已經滅絕了,這點我們可以從技訊網中清楚的看到。

即使如此,二專體系的滅絕,我認為反倒為密集且短期的技職教育,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可能性。

由於台灣的技職已經高教化了,導致技職與大學同質性過高,這在學歷報酬遞減,大學生求取好工作相對困難的今天,大學對學生的吸引力勢必會逐年下降,加上少子化衝擊的結果,未來高等教育的品質勢必大幅的下降 (其實現在就是這樣了)。

假如我們能創造出一所像 NIIT 或 Aptech 這樣的技職教育機構,提供為期一到兩年的高品質短期技術訓練,那我想在在大學充斥的情況下,這種密集的訓練反而會是一個亮點。對於那些有心從事此類工作,但是卻不想耗費四年在大學裏閒晃的同學來說,這樣的教育方式會更緊湊而有效。

這種教育機構最好能採用住校的方式,讓大家密集的取得想要的技能,然後快速的到職場上去工作,而這也是 NIIT、Aptech 等機構之所以成功的原因,也是我認為台灣技職教育可以學習的新方向。

FabLab、Maker 與技職教育

最近台灣的電子資訊產業已然走向下坡,產業裏的一些人才也紛紛在思考創業的可能性,而高等教育在少子化的衝擊下也逐漸面臨崩潰甚至倒閉的命運,像是高鳳、永達等學校都是很明顯的案例。

但這代表台灣應該退出電子資訊產業,或者不需要再訓練這方面的人才嗎?

我的看法是,剛好相反!

因為危機就是轉機,台灣電子資訊產業過去幾十年經過實戰磨練出來的那些人才,有很多人其實懷有滿腔的熱情,願意投入高等教育,但是礙於大學聘用上的一些規定,讓他們無法將所學的技術傳承給下一代。

如果我們能夠成立一些可以取得學歷的技術教育機構,然後聘請這些經過產業洗禮的人才來教授實務技術,就可以避開現今台灣高等教育過度重視論文,輕忽實務的缺陷。這樣不僅能平衡目前的高教生態,也能讓電子資訊產業的實務技術得以傳承並繼續發揚光大,可以說是一舉數得的好事啊!

打造全新的技職教育

這兩年,我看到一群有心的科技人才,開始關注教育的領域,像是洪堯泰耗資千萬自費創建了 Fablab.Taipei,提供大家一個學習與製造的空間。而系統程式高手 jserv 開始到成功大學開設嵌入式系統的課程,教學生自己撰寫作業系統,動手打造真正可用的裝置。我們也看到 OpenLab.Taipei FabLab Tainan FUTUREWARD 等 Maker 組織都逐漸的成立了。

我想像著,假如有機會重新打造一所新的技職學校,我們該怎麼做呢?

如果這所學校,能搭配 Maker 自造者的精神,將 FabLab 這種結合創意與工廠的方式引進學校,讓學生可以透過一系列的課程,學會從「模具、車床銑床、CNC、電路設計與印刷、單晶片、控制程式」等硬體技術,一路到「軟體、網路、動畫、遊戲」等等領域,就可以讓技職體系的特色完全突顯出來,我認為這是台灣技職教育與產業接軌的最佳機會。

這所學校的學生不需要事事都懂,他們只要在「做中學、學中做」的過程中學習到「如何學習的能力」就夠了!

所謂的 Maker,不就是結合了工匠與研究精神,想做甚麼,就能自己動手做出來,然後盡情發揮創意的那種人嗎?

新一代的技職教育所要培養的,就是這種融合了工匠與研究者精神的 Maker 啊!

更早的職業教育是否可能?

假如,我們真的擁有了這樣優質的 Maker 型技術學校,那麼、我們的下一代真的需要接受大學教育嗎?是否他們只需要接受專科教育就夠了呢?更或者、他們只需要接受高職教育就夠了呢?

甚至我們是否應該提供一種教育的選擇權,讓他們有機會在國中就開始接受職業教育,經過三到六年的訓練之後,可以選擇在15歲或18歲就可以投入職場,而不需要多花4到7年去接受高中或大學教育呢?

從「資訊科技」的角度看來,這未嘗不可,而且將會是一個相當有吸引力的選擇。

因為我們看到許多優秀的 Maker 與程式人,都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展現了技術能力,對於他們而言,大學或高中教育,根本就是不必要的時間浪費啊!

從小學習當一個 Maker

就我所知,德國的技職與學術教育的分流從國小五年級就開始了,這看起來實在非常早,仔細想想後卻是非常有道理的。

因為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學生,其實已經具備了母語「聽、說、讀、寫」的能力,對於數學的「加、減、乘、除」也已然熟悉了,這些能力已經足以應付日常生活,並且做為進一步學習專業的基礎。

在我們的教育中,國小五年級到高中這一段漫長的時間裏,所學習的主科不外是「英、數、理、化、史、地、社會」等等科目,但是沒學習這些科目並不妨礙技術的學習。舉例而言、我們真的要學會「求解聯立方程式、幾何學、英文、牛頓力學、化學元素週期表 …」等等內容才能去學習「資訊工程」嗎?

就我個人的想法,我認為根本不用!

勉強來說,英文是有需要學習一些,才有辦法開始學習「程式設計」,但是我們也可以先教那些「程式語言裏會用到的英文詞彙」,像是「if, for, while, function, do, main, var, char, int, float, double」 等等關鍵字,然後就直接讓這些「小小程式人」上戰場去進行磨練,這樣的學習或許更為有效,更適合那些想走實用技術的學生也說不定。

因此,我們設計出了下列的課程與銜接方式,讓想學習程式領域當一個 Maker的人可以有各式各樣的學習組合,他們可以選擇「小學畢業、國中畢業、高中/高職畢業、或大學畢業」時出去工作,而且隨時可以回來銜接更進一步的教育,這樣的安排或許比現在硬梆梆的教育體制會好得多啊!

台灣技職教育的危機與轉機—Maker 型技職教育

 

如果小孩想學水電、或者是烘培,那又有何不可?我們應該給他們選擇各種學習的機會,如果他們能夠提早接觸到職業領域,而不是被迫在學校當一個乖乖聽老師講課的小孩,那麼這樣的嘗試或許可以幫助他們盡早發現自己的性向與志趣。

對於那些決定在 15 歲就出去工作的人而言,我們希望能夠透過申請在家自學的方式,讓他們在想要的時候仍然能回到學校。不管是繼續求學,或者繼續嘗試下一種可能的領域,都不會因此而延誤受教權,這種高彈性的教育方式,才是我認為較好的一種學習制度。

當教師們還在為了「國文多一點時數或少一點時數」而爭吵不休時,是否曾經想過,這種大一統的教育規定,正是扼殺學童心靈的最快方法。或許有些人可以主張「教育應該從基礎做起,所以英數理化是很重要的」,但是當這些人企圖將這種主張強制套用的其他人身上時,其實正是在摧毀我們的教育根基。這種大一統的想法,只會讓我們的學生繼續望著窗外發呆,聽著不想聽的課,過著沒有目標的人生罷了!

...

有了這樣的想法,我決定要進行一個計劃,那就是號召金門大學的老師來投入這種新型態的實驗教育,希望透過與國小的合作,讓我們的技職教育能夠有一個全新的可能性,於是我成立的下列社團,短期的目標是與「金門的國中小」合作,讓自願參加這種新型態教育的小朋友,有機會透過這種方式成為一個 Maker 型人才。

  ◎ 金門Maker型實驗教育中心:臉書社團歡迎金門五六年級的小朋友加入,也歡迎任何人複製這種想法。另外,為讓Maker在全台灣滿地開花,所以我在網友建議下也開了一個全國性的社團,網址如下!◎ 台灣Maker型實驗教育中心:臉書社團

 

 

如果您想進一步瞭解「Maker 型實驗教育中心」的想法,請參考下列簡報:

[slideshare id=34556863&doc=makertechedu-140512031537-phpapp02]

 

photo credit : WIKI (CC BY-ND 2.0)

 

北科校長姚立德:典範科大如何引領技職走向正確的路

 

教育部為帶動科技大學發揮實務特色,建構產業創新研發的環境,協助技職院校從「人才培育、產學研發、制度調整」三大面向,精進辦學績效與產學合作能量,拔尖成為科技大學典範,並透過跨校策略聯盟效益,以充分發揮技職教育專業技術人才培育功能。故於101年採先期試辦推動「發展典範科技大學計畫」,總補助經費合計4億5,000萬元,共遴選6所學校發展典範科技大學及2所學校成立產學研發中心。教育部接著於102年至105年以4年合計58億元正式推動計畫,共遴選12所學校發展典範科技大學及4所學校成立產學研發中心。教育部希望藉由「發展典範科技大學計畫」,彰顯高等技職教育與一般大學教育之差異與特色,促成學校與產業無縫接軌,學用無落差,並透過典範科技大學之典範移植,領頭帶動其他學校之整體提升,引領整體技職體系朝正確方向邁進。

臺北科大定位為「企業家搖籃」及「實務研究型大學」,畢業生一直深受企業界信賴。但近年來,整體社會環境急速變化,生育率下降,導致少子化及工作年齡人口降低等社會問題,使得技職校院面臨教學資源不足的危機,為減輕以升學導向之課程對我國技術人力結構的衝擊,惟一辦法是「提高人才之量與質」,引領技職教育與產業之無縫接軌。有鑑於此,擬經由典範科大計畫之執行,整合產業與校友等外部資源,朝向結合社區與業界、校際及國際之實務研發,落實培育優質、務實之專業技術人才。

身為典範科技大學,我們將以建構「臺北科技大學城」為目標,以過去所累積之堅實產學合作為基礎,發展與社區、跨校的整體互利,營造共榮機制,達到永續發展之目的。在做法上則以「人才培育」、「技術深耕與成果推廣」、「制度調整與建立」及「典範擴散與成果共享」四大面向進行,分別簡述於下:

人才培育:含強化教師實務知能、技術扎根計畫、全方位校外實習計畫、明珠計畫、雙師計畫、實務教材編纂計畫、創意校園計畫、教學資源共享、雙北高職共行計畫、產業學院等全面性之做法,以連結高職教育、落實技術訓練、連結產業需求為主軸,達到與產業無縫接軌的技職教育。

技術深耕與成果推廣:整合校內研發重點,以生態與體驗設計、數位匯流技術、綠能技術、智慧電動車技術、感測器技術等五大技術為深耕計畫,建構創新技術及服務基地(Centers for Innovative technologies & services)、產品設計開發及服務基地(Centers for Design services)、企業創業及服務基地(Centers for Entrepreneurial services)、自動化技術及服務基地(Centers for Automation technologies & services)、永續環境技術及服務基地(Centers for Sustainability technologies & services)等五大產業服務基地(IDEAS),將成果轉化推廣,以落實產業連結與聚落經營,同時,將改善硬體設備與建物等,將此產業服務基地集中,一方面以更便利的方式服務產業,另一方面同時可建立學生畢業離校前職前訓練之場所。

制度調整與建立:為因應推動產學實務研究,將在制度與政策上稍作修正,如工學博士、智財運用與保護、研發成果展示與交易、聯合技術研究中心、標竿企業長期合作、親產學環境制度建立、教師升等制度的改善,及創投基金等建立或調整之制度。

典範擴散與成果共享:從鏈結產業界需求出發,將本計畫執行之成果和資源共享,以產學策略聯盟之機制,與夥伴學校和產業,以加速典範制度之移植與推廣。

未來我們將發揮種子加乘效應,串連未受補助的技職校院,共同進行產學合作及研發,並分享建構好的資源平臺,落實產學合作,提升技職教育的競爭力及社會地位,以帶領技職走向「選技職,有前途」的務實目標。

 

看懂國外獎牌意義

 

本文轉自白領牛仔 ,作者為王明聖

 

由於在查詢發明跟創業的關係,想知道創業家一開始的想法,會不會有很多從發明中得來,Google跳出一則新聞報導,日內瓦發明展我大贏家,得獎率96%連4年奪冠

新聞指出: 台灣代表團101件作品參賽,在41國、近千件作品的激烈競爭中,拿下30金、53銀、14銅及6項特別獎佳績,為最大贏家,在單一國家得獎率96%,連續4年拿下全球冠軍。

 

日內瓦發明展得獎證書樣張
日內瓦發明展得獎證書樣張

 

發明/專利/創意/創業

首先要說明我絕對鼓勵發明,人類的進步都是從發明而來。想起我在小學的時候,那時小小腦袋有一個發明的實驗,就是用個保麗龍版上裝一圈鐵線,鐵線切成幾小段,用馬達帶動鐵線後通電接燈泡,就可以模擬出紅綠燈變換。雖然具體實驗沒成功,但這印象一直留到現在,也喜歡拿螺絲起子拆機器,再組回去。

發明很值得鼓勵,發明的結果可以申請專利,由專利的保護可以享受發明的果實。但最重要的是,這發明是要有意義的東西,申請了專利也是要有用處的東西,可以去查中華民國專利資料庫,其實許多申請的專利都沒有商業化的價值,也沒有你在新聞裡看到蘋果/HTC/三星等這些精采互告的用途。

創意不一定是發明也不一定有專利,例如說創作出海綿寶寶這卡通,就不是發明也不是專利,這是創意。創意可以商業化,也有可能只是搞笑的創意。

創業的來源可以是發明,可以是專利,可以是創意,也可能以上皆非。但很關鍵的是,唯有創業是必須面對殘酷的商業接受度,得了解市場、客戶,推出客戶願意接受的產品,用客戶可以負擔的價格,這非常的困難。

我絕對鼓勵發明,但是發明要有意義,不能只是為了發明而發明。或者是為了發明得獎,之後其它的目的而發明。

 

台灣並非專利強國

從新聞中台灣已經是發明大國了,但如果從全球的專利申請排行,我沒有印象台灣有這麼傑出的表現,雖然從申請專利到有實用性質的商業用途,還有一大段距離,但至少專利這是有實質提出且或保障。從聯合國旗下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所公布的2012年專利排行榜,前五名依序為美國, 中國, 日本¸韓國, 歐盟。台灣不在聯合國會員, 所以有可能我們的成績沒被列上去。

再參考北美智權公司這篇從台灣的美國專利表現看台灣競爭力分析報告,它的結論提到:

在申請總量與比例上,與所有美國境外申請人競爭,台灣是節節敗退,在三大技術類別的競賽,台灣也是敗退,最後,在專利核准率上,令人遺憾地,台灣也是表現不佳。

台灣的產業過去以代工為主,許多產業的專利握在國外大廠上,需要付出龐大的專利授權。產業雖然亟需轉型,但是整體專利握有的品質,仍然離世界專利大國有大段距離。

反倒是印象中新聞常常報導台灣在各種發明展,例如遠見雜誌2011年6月號,就報導台灣創新發明 橫掃6大發明展。台灣在世界各地發明展,每次都抱回一大堆的獎牌,這些參展得獎牌的人,常見的是科技大學,也有高中生,還有國中生也有補習班組團參加,反倒是沒什麼台大,交大,清大等這些傳統名校。

我突然好奇起,在台灣其實投入創業的年輕人不多,因為真的是很難。但去做發明的人卻這麼多,而且成績傑出又傲人,那為何這些獲獎連連的發明卻沒有轉換成創業呢,大家只是去做興趣做嗜好嗎? 我不禁好奇起這些發明展,它背後的策略跟意義在哪裡。

 

日內瓦發明展的形式

我首先從日內瓦發明展去了解,全名為Exhibition of Inventions Geneva,2013年是第41屆。從網站上可以了解,這是個大型的商貿展覽會,就類似世貿經常辦的各種商貿展覽會。這種類型的商貿展,跟世博會這樣展覽不同,來擺攤位參展目的是要找買家。這樣的展覽我參加很多次,有以廠商身分租場地設展,也經常以參觀者身分去看展。

看明白這是一個發明產品的展覽,因此日內瓦發明展的目的就很容易明白了,去參展的發明家,希望展示發明成品,然後能夠有買家對發明有興趣,可以談授權或者是把這發明賣掉。

根據展方新聞稿,2013年第41屆日內瓦發明展,總共有725個展位(每展位可以有多項展出),分別來自45個不同國家,可以看得出這展覽的規模很大。

 

日內瓦發明展. 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
日內瓦發明展. 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

 

參展資格

既然是商貿性質的展覽,通常會有參展手冊,提供給想要參展的廠商了解,也會有參觀手冊,給去參觀的人看。因此我去看了日內瓦發明展的參展手冊,也在另外一份申請表格裡,看到了一個攤位有多大跟費用,這都是必要的資訊,以去參加世貿展,也會提供這種參展廠商手冊。

基本上日內瓦發明展沒有設限參展資格,任何人任何廠商只要報名繳費都可參加。這不像是世貿展參展廠商,通常會有參展資格要求,例如台北國際自行車展,需要是已向我國政府註冊登記,經營相關產品之製造商或貿易商。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參加發明展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公司或個人皆可,世界各國都歡迎參展,也很難要求要有什麼公司註冊或者是其它資格,能付得起報名費想來就來。

傳統認定發明了某種東西,會去申請專利保護。而參加發明展並沒有需要有專利,只要是有發明某件東西(至於如何認定是發明,這也沒有要求),籌夠報名費旅費,就能夠去參加了,門檻相當低。

 

參展團而不是代表團

明白了日內瓦發明展,它是個商貿展,來參展沒有設限,繳費報名即可。接下來就可以明白新聞報導所稱的字句: “台灣代表團101件作品參賽”。其實並不是什麼台灣代表團,稱為台灣參展團才對。取名為台灣代表團,好像是已經在台灣各地選拔許久,參展人經過層層的選拔,最後脫穎而出,進而取得台灣代表的資格到日內瓦去參賽。

當然事實上沒這一回事,沒有日內瓦發明展台北市初賽,全國北區複賽,全國比賽優勝隊伍,最後取得日內瓦發明展台灣代表團資格,出國比賽為國爭光。

那當然也沒有什麼”作品參賽”這件事,這是去參展,報名之後就可以擺攤位設展,任何人都可以去參展,不是去參賽。

 

參展費用

標準展位大小是長寬各兩公尺,分為尚未商品化跟已經商品化兩種方式參展,費用不同。尚未商品化就是只有一個發明點子,而已經商品化就是已經做成產品銷售。

2013年第41屆日內瓦商品展費用:

  • 未商品化報名費: 835歐元 (約NT 32,000)
  • 已商品化產品報名費: 1590歐元 (約NT 62,000)
  • 標準2公尺平方攤位費: 920 歐元(約NT 36,000)

(註: 以上未含8%稅。參展攤位可另租用展示台, 參展用具, 翻譯, 參展人員等費用另計)

可以看出從台灣去瑞士日內瓦參展,包含來回旅費住宿(約10萬),整個費用在台幣16到20萬左右。

 

日內瓦發明展攤位。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pdf/2013/EN2013-Partform.pdf
日內瓦發明展攤位。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pdf/2013/EN2013-Partform.pdf

 

參展國家

但是能夠到瑞士日內瓦,去參加全世界最大的三個發明展之一,這也是非常了不起才對,會去發明展的國家,肯定是世界各國好手,會有來自美國/日本/英國/法國/德國…..等等世界強權,同台較勁。

也不是這樣子,日內瓦發明展的參展國家,聽起來比較像是現在的瓊斯杯籃球賽參賽國家。根據參展大會新聞公告,參展國家以重要排名依序為中國, 沙烏地阿拉伯, 俄國, 羅馬尼亞¸ 泰國, 伊朗, 法國, 波蘭, 德國, 瑞士, 韓國¸克羅埃西亞, 馬來西亞, 西班牙, 摩爾多瓦, 義大利等等.

我想台灣應該跟香港,都被歸類於中國名下,不過我們先不討論政治問題。真正來自中國大陸有50位發明人、23個項目參加,也同樣有高中生參加

以展場全部共有725個展位,共約1000個作品參展,台灣加上大陸就有101+23=124件作品,還沒計算香港的參展,參展國依數量排列,中國被列為第一,事實上是台灣參展數量第一。(抱歉,這裡不討論政治議題)

 

得獎獎項

每個商貿展雖然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買家,但辦展單位為了炒熱氣氛,通常都會有某種獎項頒發,參展大會公布預計頒發某某獎項,然後會讓參展廠商遞件參選。之後參展現場辦個新聞發佈會公布得獎名單,也作為在媒體上重要曝光作法,這種參展得獎作法很常見。

從主辦單位公布的獎項種類來看,除了最大獎之外,提供獎項的洋洋灑灑總共有51種之多,例如公眾投票獎,日內瓦城市獎,泰國國立研發獎,羅馬尼亞發明獎….等等,每一種獎項還會有幾個得獎展品。725個展位, 1000種展品¸有51種獎項每種個若干名額,感覺得獎率很高。

以今年的日內瓦發明展,大會發正式發佈的大獎是來自羅馬尼亞,另外還公布一份大會獲獎名單。殘念的是這獲獎名單是法文,那就用Google翻譯吧,但翻了之後編排很亂也是看不明白,那就用關鍵字查詢。搜尋到Taipei這關鍵字,就查到有幾個科技大學的得獎,也有公司名稱得獎主,另外還有名字拼音我猜是以個人身分報名。

 

日內瓦發明展獎項,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pdf/2013/EN2013-INFO.pdf
日內瓦發明展獎項,圖片來源: http://www.inventions-geneva.ch/pdf/2013/EN2013-INFO.pdf

 

金牌/銀牌/銅牌獎

從大會公布的獲獎名單,關鍵字查詢Taipei可以看到獲獎,但怎麼樣也沒有達到新聞報導30金、53銀、14銅這麼多數量,這些又是怎麼來呢?

參展手冊又說了: GOLD, SILVER AND BRONZE MEDALS will be awarded to the inventions displaying the qualities required by the International Jury. (金, 銀, 銅牌得主,將會由大會評選依照展示品質頒發給參展者)。

不過參展手冊沒說總共要發多少金牌,多少銀牌,多少銅牌。遍查中外歷年相關新聞資料,也沒有任何一則提起,每屆到底發出多少的金/銀/銅獎牌。

從另一則新聞報導,羅馬尼亞在2011年(39屆)日內瓦發明展,派出49參展作品,獲得24金牌, 18銀牌,7銅牌跟20特別獎。這一年台灣參展有84件作品得到42金、34銀、5銅以及6面特別獎。從羅馬尼亞跟台灣看起,總獎數還比參展產品多,算一算每件產品都會同時得到不同獎。

在沒有辦法統計到底每年發出多少金銀銅牌獎,單從羅馬尼亞跟台灣,2011年這一屆總共已經發了66金牌,52銀牌,12銅牌跟26個特別獎,有156個獎發出。若再加上參展眾多的俄國,泰國,沙烏地阿拉伯,伊朗….,這每年發出的獎項得獎率非常的高,幾乎是有來參加就有可能獲得某個名義的獎,而且還很有可能抱回不只一個獎。

而這金牌得主,又是在發明展經過什麼激烈的比賽脫穎而出呢? 從大會手冊上,其實也沒說有任何的比賽,從各種新聞報導,也沒看到有某某產品參加現場什麼競賽然後獲得金牌。基本上是評審到展品的攤位,聽展品發明主說明這是什麼樣的發明,評審記錄一翻之後,主辦單位說你得獎,你就得獎,然後就發給獎狀獎牌。甚至發明主還不用到日內瓦,只要報名參加,交出產品概念雛形附上文宣,也有可能得獎。

我們明白了在發明展得到金牌,跟在奧運拿金牌完全是兩個不同概念。奧運是有對手有比賽,金牌是第一名,銀牌第二名,銅牌第三名。發明展的做法像是,十個人去參加活動,五個人發給金牌,三個人發銀牌,兩個人發銅牌。主辦單位沒有說,誰是第一名,誰是第二名,誰是第三名。拿金牌的人也不是全場十人活動的第一名(沒有比賽何來第一),但是塑造的印象就好像是: 拿金牌的人是勇奪第一名。主辦單位可沒說金牌就是第一名,你先入為主觀念以為拿金牌是第一名,這完全是你自己的想像。

 

發明展參展的目的為何?

從以上這些分析,日內瓦發明展的參展國家多是第三世界開發中國家,參展產品的獲獎率很高,大會請的評審聽完展品說明,也不用什麼激烈競賽,就能得到金/銀/銅牌,以及各種特別獎。然後這些參展的作品,多半不是什麼高深技術,以小東西小發明居多,所以國中生,高中生,科技大學參加都能得獎。而已這樣程度的發明展,真會有什麼買家對這種發明有興趣,然後可以談授權,甚至買斷發明,我真是抱著高度懷疑。

台灣去參展主力科技大學,還有高中生,國中生,他們不像是為了要參加這個商貿展覽,能夠授權產品尋找國外買家。但去參加的人,辛辛苦苦花報名費,還要做飛機一趟很久到瑞士,來回所費不貲,目的是為什麼呢?

突然想起我是台北市立圖書館借書的常客,從這一兩年開始,圖書館開始有很年輕國中/高中的志工,以前都是館員把書放回書架,偶爾會有退休年紀的幫忙志工。一開始還搞不清楚怎麼有這些年輕小孩,後來搞明白了,原來是對升學會加分。

 

參加發明展得獎對升學有利

從國高中生搶著去當義工,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學校的學生,踴躍報名發明展了。現在升學多元化,不像以前只要聯考把書讀好就行,現在超額比序比的種類非常多,還特別強調課外技能項目。如果能夠在發明展拿到金牌,特別是在瑞士日內瓦發明展這種全球前三大展覽,參展拿到金牌,寫在學生的履歷表上:

我曾參加世界前三大歷史悠久的瑞士日內瓦發明展,該屆參展發明品達一千多種,勇奪金牌,並附上得獎證書。

看完這幾句,評審教授心中浮現出這樣的景象:

這名學生的發明品,代表臺灣參加世界級的瑞士日內瓦發明展(不是那種鄉鎮區公所的展覽),現場總共有一千多種發明品競爭相當激烈,而這學生的發明品擊敗所有對手,勇奪第一名獲得金牌。這得獎證書還是貨真價實瑞士日內瓦發明展的證書,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優秀學生。

這樣的背景提給推薦甄試的教授看,肯定會加分不少。如果候選人兩個人的學歷能力完全相同,一個人提出參加發明展世界金牌得主,另一個提出曾任學校社團社長,從歷練的技能來說,實質擔任真正有辦事的社團的社長,肯定比繳錢去發明展能力高,但是教授們一看是世界金牌,立刻把另一位比下去。

而以這樣的出發點,從上面的分析,學生們只要付錢報名參展,有非常高的機率會獲獎。所以儘管要付很多旅費到瑞士,儘管要花很多報名費,但等這些花的錢換得了一只世界發明大展得獎證書,對目標要升學的人,這一切都值得。

參加發明展得獎對科技大學名聲有利

科技大學是最熱中參加這些類型發明展,很少聽到台大,清大,交大去參展。那麼科技大學聽起來不像是要去參加商貿展,好能夠找到買家可以賣發明授權,他們打的算盤又是什麼?

台灣科技大學非常多,再加上少子化,很多學校都面臨招生壓力,而必須尋求不同特色提高學校名聲。而參加發明展就是一個效果快速的方法,讓學生做一些作品去參展,學校協助繳錢報名費及旅費,而參展多半都能夠獲獎,這不失為一個提昇學校名聲有效的方法。

對科技大學校方而言,在招生的時候可以列出:

本校學生參加世界前三大歷史悠久的瑞士日內瓦發明展,該屆參展發明品達一千多種,勇奪金牌,並附上得獎證書。

對家長而言,一看該校在競爭這麼激烈的世界發明展中,勇奪金牌,當然會刮目相看,也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這樣學校就讀。而科技大學提出許多在世界發明展中,勇奪世界金牌,可能也對該校在評鑑上有加分。

因此科技大學參加發明展,目的不在現場能夠找到發明買家,而是注重在這些獎牌可以帶給學校名聲跟評鑑的提升,所以也不難明白為何科技大學踴躍的參加各種發明展

 

參加發明展對公司形象有利

學生參加發明展目標在升學加分,科技大學參加升學展,目標在學校名聲加分,那麼公司花錢參加發明展目的又為何? 是要去找買家談授權嗎?

參加發明展的國家都是些開發中國家,來的發明多半是小玩意,很多還是高中生/大學生,這種發明能有多少商業價值非常存疑,會有多少買家去發明展談授權呢? 但許多公司還是勇於參展,這目的到底為何?

從發明展只要報名參加,就能夠有很高的比率得獎這點來看,參加世界發明展對公司而言好處多多。重點是在於參展之後有很高機會得獎,而得獎之後可以發揮的宣傳效果,而不在於參展能夠有多少買家對這發明有興趣。我們可以看這大陸國內品牌,透過這發明展塑造成瑞士發明展金牌得主的商業作法。

如果說消費者不了解瑞士日內瓦發明展金牌得主,背後這些運作的過程,看到了公司廣告提到:

本公司加世界前三大歷史悠久的瑞士日內瓦發明展,該屆參展發明品達一千多種,勇奪金牌,並附上得獎證書。

這些廣告每一句都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真的是日內瓦發明展,真的是有一千多產品參展,雖然稱不上”勇奪” (沒比賽),但真的是有金牌證書。客戶看了廣告,心中冒起這產品非常優秀,居然在一千多種競爭對手中,在世界大發明展中得到第一名勇奪金牌(廣告可沒說第一名, 是你自己的想像),一定是很優秀的產品。

……………..嗯,但其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發明展真是門好生意

以上的分析已經充分的說明,發明展真是一門好生意。對一般商貿展覽辦展方來說,怕的是沒有人來承租場地,而發明展沒什麼這困擾,因為多的是第三世界國家,不管是個人或是公司,想要透過參加發明展然後拿張獎狀,回國去宣傳。參加過發明展而且有獎狀,就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東西,不同人懷著不同目的,但效果一樣好用。

對參展人來說,發明展去報名的門檻不高,雖然報名費跟參加的食宿旅費需要些費用,但是參展後拿張獎狀的比率很高,這世界知名發明展的獎狀後續用途很好用,是門只要有投資報酬率很高的生意,所以也很樂意花錢參展拿獎狀。

整個來說這世界發明展,辦展方跟參展方各懷著不同目的,參展者樂於繳錢,辦展方樂於順水推舟發獎狀,大家皆大歡喜,真是門好生意。至於辦展現場,有沒有買主出現,談出多少的授權,在這個遊戲規則之下,沒有意義。

 

先進國家已經看懂發明展門道

發明展的遊戲規則,辦展方利用品牌知名度大發獎狀,參展方拿著獎狀回去自己國家大作宣傳。這套遊戲規則好像已經被先進國家看懂,這些發明展產品,若真要有實用商業價值,還不如正常去看各種商貿展,我剛去看過台北國際自行車展,裡面各式各樣新奇產品,而且都是有商業運用價值,這都比從報導出來這些發明展的產品有用多了。

這些狀況也具體反應在參展國家名單上,即使日內瓦發明展是辦在瑞士日內瓦這先進國家的城市,前幾名參展者全都是第三世界國家,這似乎也具體反應了,先進國家已經知道,在這些發明展拿獎狀沒什麼實際用處,因此真正申請專利的強國,都沒參加這種發明展。

從這個2005年的德國報導,提到馬來西亞在當時為日內瓦發明展的參展最大國,佔有四分之一的展位(台灣現在是最大參展國),不過馬來西亞現在已經不是參展的前十名了,很可能當時馬來西亞有什麼政策,讓參展得獎狀回國後有某些特別的用處,到底是什麼誘因我們不得而知,不過似乎這誘因已經消失了。就像台灣學生們得發明展獎狀對升學有幫助,但很可能過幾年就被看懂,拿這獎狀如果升學沒幫助誘因也就消失。

如果說在發明展拿金牌,能夠體現國家工業實力,展現企業研發精神,這是國家榮耀企業光榮。那麼會在這些發明展上,看到全球專利最多的IBM參展,另一攤位是日本大廠像是SONY、Panasonic等日本大廠,台灣肯定要由工研院組出國家級研發團隊參加,但這些都並沒有。

你有聽過蘋果Apple去拿發明展金牌嗎?

 

結語

世界發明展是個辦展方透過品牌知名度發獎狀,參展方報名繳錢中獎率高,之後這獎狀回國各有不同用處,但各種好處多多。辦展跟參展各取所需,已經脫離了這是個商貿展覽的實質方式。

看懂了這發明展的遊戲規則,以後看到這樣的文句請平常心看之:

(本人/本校/本公司)加世界前三大歷史悠久的瑞士日內瓦發明展,該屆參展發明品達一千多種,勇奪金牌,並附上得獎證書。

這句子所有說的都是真的,得獎證書也是真的,只不過這金牌跟這證書,只代表了他付報名費去參加了這個產品展覽,如此而已。而從瑞士日內瓦發明展這世界前三大的發明展現象分析,當你看到其它的發明展類似得獎拿金牌字句,也請同樣平常心看待,他們是繳錢報名參加這展覽活動而已。

我們支持發明家持續發明改善人類生活產品,但我們不支持為了其它目的而去發明,然後在發明展拿獎狀回來用它獲得利益。

 

劉辰岫:十二年國教後中學科學教育的未來走向

 

台灣的科技產業一向以代工業為主,這主要源自於70年代,全球半導體產業的興起。站在世界領導者地位的歐美國家,為了降低成本,將電子元件的製造和量產轉向亞洲,身處台灣的我們,受惠於因科技所帶來的富裕與生活便利,因此也特別注重科學教育。

然而,過去這40年來,在這樣的產業環境做為背景之下,我們的科學教育走在一條崎嶇的道路上。學校課堂上所教授的課程內容和教學方式,實際上皆以「取得學歷文憑」為目標而設計,並非以學生的健全發展為教育願景。學生也許能夠考進第一志願的學校,但是出了社會之後,很可能連基本的溝通能力都沒有,更不用說獨立思考,或是能「無中生有」的創造力。甚至,在很多台灣人的印象中,這些都是讀理工科的人們最缺乏的能力。

筆者從16歲在台灣念完高中一年級後,便因家父赴英工作而轉學就讀英國高中,一直到研究所畢業,再至德國攻讀博士,前前後後總共在歐洲待了有11年之久。從大學以來,我主修的科目為物理,因為對於科學的熱愛,並且親身體會到國外在科學普及上的成效,驅使我回國後開始走入人群 ,想要將科學知識推廣給社會大眾。

因緣際會之下,去年開始擔任國科會的特約文字編輯,以及在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物理系擔任兼任助理教授,讓我參與了很多科學普及和推廣的相關活動。其中,包括了幫國科會訪談許多熱心於推動科學教育改革的中學老師們,將他們的成果和理念統整起來。

訪問過這些老師們之後,我從他們十幾年來的經驗看到了很多的共同之處,這些包括了成功與失敗的經驗、現今教育體制的缺陷和未來應改革的方向。因此,本文想要把這些現象和想法統整起來,給從事科學教育工作或甚至社會人文方面的老師們參考,同時也給家長們一個「全人教育」的觀念:如果您想要為孩子長遠的將來和人生著想,而不僅僅是希望孩子在國中高中這短短幾年間拿到好成績,就應該停止將考試成績當作孩子學習和老師教學唯一僅有的評量依據。

接下來將敘述幾個未來科學教育演進的主要方向,最後再談談應該如何著手朝往這些方向改革。雖然,本文是以科學教育為主題,但是筆者認為文中大部份的內容也可以做為其他領域的教育相關人士的參考與借鏡。

● 科學探究

首先,讓我們來談談現在普遍的教學方法。以傳統的教學模式來說,老師在講台上授課,學生在座位聆聽抄筆記,這樣單方向的教學模式早已過時,不但聽者乏味,也很難抓到重點,往往一堂課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放空,既浪費時間又消磨學生的學習興趣。

不過,倘若老師能以專題研究的方式,讓學生循序漸進,激發他們有系統地深入探究一個主題,則可以有效地透過學生的主動參與,培養解決這些問題的能力。這種「任務導向式」的學習模式,重點是讓他們親歷探索的整個過程。從一個題目開始,將問題「科學化」,而所謂的「科學化」,其實就是把問題具體地變成可以用科學技巧(包括實驗或計算)來解決。再來就是著手解決這些問題,運用課程內所學的知識和技巧來完成,最後,一個完整的專題必須要有好的總結,包括問題的解答與延伸思考等等,將數據和實驗結果變成有實際意義的文字或概念。

程度好的學生,老師甚至可以考慮讓學生自己去尋找題目,並且只給一個廣泛的情境,譬如說:老師指定「與動物的繁殖相關的題目」,學生可能會選擇做「小雞孵化的環境條件與過程紀錄」;「與交通有關的專題」,學生可能會研究「一個有效改善城市交通的方法」;「大自然中像是藝術的科學」,學生可能會用克卜勒定律透過不同的星球質量和距離,畫出美麗的行星運行軌道。

龍山國中的鄭志鵬老師就已經成功地舉辦了三次的「全國國中科學探究發表會」,提供一個好的平台來讓全國的學生們互相交流[1],近年來由台灣師範大學理學院長賈至達教授等人帶領推廣的「國際青年物理學家辯論賽」,都是提倡透過這樣的探究方式,學習科學的思考方法與態度。

● 手作學習

國內有一批熱心的老師在推廣手作科學教具[2,3]。與其說「教具」,不如單純地說是「科學玩具」。他們用隨手可得的素材,像是空的汽水瓶、橡膠水管和紙杯等等,用最低成本的方式,設計一套教具,不但在課堂上示範和解說,也讓學生們親手製作。

在2009年美國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曾經做過一個研究[4],他們讓8年級生(相當於國中二年級生)學習人類活動對於水質的的影響,並將十個班級的學生分為兩組,第一組完全由閱讀教科書來吸收知識,第二組則以親手製作淨水器來學習。最後,兩組共126位同學接受測驗,其結果顯示,第二組的同學們對於知識的吸取明顯地比第一組要來得深入,尤其對於學習語言非母語的學生們來說,進步更是彰顯。

美國史丹佛大學的研究甚至顯示[5],當學習者親手操作過教具之後,比較有能力去理解理論,所以他們提倡「先探索」(Exploration first) 的教育模式,也就是說,在學生閱讀書籍來搞懂他們在做什麼之前,先讓他們用雙手自我探索,這與傳統「先理解,再操作」的學習模式是剛好相反的。學者們認為,動手作實驗或操作器材,可以讓學生對科學的理解更廣泛和深入,也更能使他們更廣泛地瞭解科學在社會的角色和創新應用[4]。

● 分組學習

許多我訪問過的老師都談及他們用分組的方式,讓每個小組自主管理,分工完成任務,讓組員之間相互幫助,並且強調共好。由於因為每位學生的性向、興趣和天賦都不同,譬如說,有些同學可能有美工方面的專才,但天生對於數字卻不敏感,那麼他可能擔任美工設計的角色;有的同學不喜歡動手,但喜歡閱讀,他可能就負責收集資料。簡單的說,這就像是個社會的小縮影,靠著不同的專才角色之間的互助和合作,完成一項工作。

透過自組學習團隊的方式,還可以訓練同學們的表達和溝通能力,和激發某些學生們的領導潛力。這些都是在傳統的個別學習方式無法接觸到的訓練,但是這些能力到了社會上卻是必備首要,甚至不遜於專業技術上的訓練。

● 解說學習

教育方式的演進,從最傳統的方式開始,到現在應該改革的方向,依照老師和學生的角色,可分成三個階段。最傳統的第一階段就是老師在台上教學,決定台下的學生要學什麼,而學生做到一字不漏的吸收,就可以拿滿分;第二階段,是以做報告的方式,自我探索,自主學習,也就是說自己當自己的老師;第三階段,是學生自己擔當小老師的責任,把自己學到的知識,對同儕或是學弟妹們講解。

新竹市光武國中由林茂成老師所帶領的「法拉第車隊」[6],以及台中市長億中學林宣安老師所帶領的「自然解說團隊」[3],在自主學習方面就是國內很成功的例子。

光武國中的「法拉第車隊」從成立至今已有7 個年頭,雖然車隊的名稱,給人的第一印象會是一個運動社團,確實這是他們的核心活動,但是藉由這樣一個車隊的形式,學員們學習了如何自己DIY組裝和維修單車,並且還配合戶外活動,到偏鄉的中小學,由車隊的學生們帶領當地同年紀或更年輕的孩童們學習趣味科學。

而長億中學的「自然解說團隊」雖然不是以運動為號召,但是形式上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團員們解說生活周遭的特殊景觀,例如台中石岡水壩與大安溪大峽谷的生態或地理知識等,清楚地導覽講解。經由這樣的過程,學生不但拓展了知識面,也在學習方法和態度上有所磨鍊,並且真的實際去應用。

許多歐美的研究均指出[7],學生在接受了一段知識訊息之後,倘若再嘗試使用自己的語言,重述解釋給自己或是他人聽,對於知識的吸收會有顯著的效益,而且不僅能夠記得更清楚,還能對於主題能有更深入的瞭解。這個無非就是一個先將知識內化的過程,同時也能強化學生的溝通能力,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啊!

● 差異化評量

前面提到了分組學習中,鼓勵組員們依照不同的興趣和專才做分工,每位學生的個性、資質和興趣都不同,這表示未來的教育制度,對於不同性向的學生們,必須都是友善的。這點除了應該表現在前述的學習方式和過程中,更應該表現在評量的方法和制度上,也就是儘可能地多元化。也許有些學生會畫畫,有的會跳舞,這些多元化才能都應該在學校評量中能被凸顯出來,並且給與學生相等的鼓勵。

● 掌舵者的省思:老師自主權的加強、評量制度的改進、新一代師資的培訓

未來的方向很明確,我們也看到了走在多元化教育最前線的很多先例,但是如果全台灣的學校都要起而效尤,有幾個重點方向是必須要優先改進的。

首先,在制度層面上必須給學校老師更多的自由空間和自主權,安排適合學生的課程內容與活動,而這些內容與活動,都會因地區而有所不同。記得曾經到屏東縣某所高中做過演講,該學校的原住民比例占了80%以上,教務主任跟我說,他們普遍數理方面的科目都很弱,但是對於音樂、藝術和舞蹈方面的事物就特別有興趣。雖然那次演講的主題是與科學相關,但當我講到著名的台灣原住民舞蹈家布拉瑞揚時,大家的眼睛都為之一亮,反應突然變得很熱烈。

而在同一場演講,同行的主持人問了在場的一位同學:數學、生物和理化中,他最擅長的科目是什麼?他回答說:「數學。」但是,當接下來被問到數學考最高分是幾分?他的回答讓我們差點從椅子上面跌下來:「35分。」可以想像其他自然科學的成績是多麼地慘不忍睹。

如果這位學生會因為數學和自然科學方面的科目表現不佳,而無法進入好的大學享有好的教學資源,那麼台灣就很可能錯過了下一位布拉瑞揚。

所以給學校老師更多的自主權,決定更適合學生的教學內容,是讓他們「適性發展」的必要條件之一。 舉例來說,校方表示這些學生沒辦法在教室內坐太久,那麼多安排戶外學習課程;或是一些從舞蹈的觀點講解力學,色彩的觀點講解光學,那麼學生的注意力和吸收能力想必會有很顯著的提升。而以一個中央政府的角度來說,很難能夠做到差異化的教學內容,所以在適當的範圍之內,這個自主權應該下放到地方學校。

教學的內容和方式如果改進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評量方式與標準,這就是第二個必須改進的重點方向。評量制度和標準,必須更多元化,無論是學術專長或是技術專長,都能夠反應在分數中,這些包括:做書面或口頭報告、做作品和分組學習成績等等,與紙筆測驗的方式並重。

幾位曾經接受我訪談的傑出老師們,都異口同聲的對於評量制度的僵化表示無奈。我常會問他們同一個問題:「在採取這樣新式的教學方法後,學生的在校成績有沒有進步?」老師們的回答卻都是非常類似:「沒有,但是如果這樣的教學,不會讓學生的成績退步,而且讓他們上課時更專心、更投入,而且不睡覺,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這也就很明確地凸顯出現有評量制度的明顯缺陷,為什麼學生在課堂上更投入學習、更專心聽,卻沒有被成績分數反應出來?也因為這樣的情況,這些對教育改革很熱心的老師們常常會覺得很喪氣,家長們覺得孩子在做一些對成績沒有幫助的事情,學校也覺得應該多讓學生練習試卷解題能力,在這種背腹受敵的情形下,還能堅持做他們認為對的事情,顯得格外地令人欽佩。

前述很多改善的作法,都基於讓學生「適性發展」的原則,這個過程中很重要的就是老師對於學生能力和個性的判別能力,和對於外界社會時下的現實環境是否有足夠的瞭解,才能進而對學生做出有用的建議,所以,老師的培訓將顯得格外重要,特別當老師自主的權利變大的時候,這是第三個重點方向。

那麼比起傳統的老師,新一代的師資必須具備什麼不同的特質呢?簡單的說,這些包括了:(一)雙向溝通的能力,必須能聆聽學生的想法和感受,而不是一味地告訴學生自己的想法;(二)判別學生專長和性向的能力,這樣才能透過教學內容的安排,來讓學生適性發展;(三)引導學生學習的能力,讓他們瞭解課堂上所學的知識或技能,與自己的生活或未來生涯有什麼正面的影響,充分瞭解學習的動機;(四)激勵學生的能力,當個學生的啦啦隊,讓學生在遇到挫折時,對學習的熱情不減少。附帶一提,我認為曾經在學校以外工作經驗豐富的老師,會比較瞭解社會上所需要的人才之多元,在安排教學內容上,也會比較能考量到多元性。所以,新一代的老師,也應該豐富自己的生活,唯有開拓自己的視野,學生的視野才會跟著寬廣。

● 從傳遞科學知識到傳遞科學精神

近年來全球社會、經濟和產業的變化迅速,伴隨著資訊傳遞工具的革命,老師的角色已經從一位知識傳授者,變成一位引導者、激勵者和課程內容監督者;從教學過程的主角變成配角,而主角則變成學生本身,越給學生主導權,他們越能夠用適合自己的模式去學習,熱情也能延續得更久。

有趣的是,雖然本文所提到的教育是以科學為主,但是上述提到的所有老師,都表示參與這些學習活動並且表現優異的學生,很多上大學後並非都選擇理工科系就讀,而他們自己回想起來,透過這樣的學習方式,讓他們訓練了好的溝通、領導、做事的方法和分析能力等等,是一般在課堂上學不到的。所以,我們中學的科學教育不應該是以教育每位學生成為工程師或數字工作者為目標,而是更廣泛地讓學生學習科學的思考方法和態度,並且能夠透過實際操作來學習。

未來十二年國教的實施,是勢在必行的一件事,筆者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來審視現在教育制度的現況,思考能夠做什麼配合與改進的方案。

教育的改革是一條漫長的路,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終點,但是我們必須朝對的方向走。很幸運的,在這一兩年來我看到許多如文中所提的成功案例,很值得政府機關、老師們和家長們借鏡,希望藉此一文能夠達到拋磚引玉的效果,讓更多人一起為台灣下一代的教育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