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仁家/被遺忘的一角:農業教育(下)

 

我國農業目前面臨「農民平均年齡高達62歲,農業人力面臨斷層危機」及「小農經營型態缺乏規模效益」等問題,政府為了根本解決農業發展困境,提出「引進青年投入」的政策方向(國發會,2015)。但引進青年投入最好的方法就是,培養在地的青年並建構吸引年輕人返鄉從農的環境,畢竟「人不親土親」,期待透過在地青年投入農產業、產銷互助合作、品質與創意加值等策略,為當地農業發展注入新驅動力。

以宜蘭縣為例,宜蘭縣舊稱噶瑪蘭,為平埔族噶瑪蘭族生活之地,農業發展盛極一時,以水稻為最主要的農產品。宜蘭縣向來也以環保立縣,歷年來致力永續經營農業、無污染觀光產業有目共賭,加上2006年6月北宜高速公路通車之後,帶來大量的觀光人潮支撐其產業。有關農業生產及行銷、自然資源永續利用的人才需求,必定求才若渴,較為知名的三星蔥、上將梨、礁溪溫泉蔬菜、各式農場、植物園、森林遊樂區等蔬果養護與精緻農業,皆需要農業人才的投入。因此,質精量多的農業人才的重要性已不言可喻。

目前宜蘭縣內有26所公私立的國中,每年畢業人數約6,000人,而宜蘭縣內的技術型高中有5所,普通型高中有4所,招收五專的技專校院有3所。我們以104學年度宜蘭區高級中等學校(含部分五專)免試入學招生名額來分析,普通型高中招收1,845人,綜合型高中招收434人,技術型高中招收1,616人,其中,技術型高中以商業類招生651位最多,工業類則招生488位(如表3及表4所示)。

最令人訝異的是,宜蘭境內沒有一所設有農科的職校。職校的設立不是應該結合產業人力需求與地方特色嗎?為何在強調精緻農業的宜蘭縣,竟沒有任何一所農校?這與「高級中等以下學校及其分校分部設立變更停辦辦法」第13條明文規定,學校設立應有助於學校未來發展、國家社會及地區需要,似乎有些悖離。


表3  104學年度宜蘭區高級中等學校(含部分五專)免試入學招生名額

104學年度宜蘭區高級中等學校(含部分五專)免試入學招生名額

 

表4   宜蘭縣技術型高中的招生類群與名額

宜蘭縣技術型高中的招生類群與名額

 

其次,根據2015年行政院農委會農糧署的統計,臺灣本島的20個縣市當中,以稻作種植(含水稻及陸稻)、收穫面積或產量的排名前10名,分別是雲林縣、彰化縣、台南市、台中市、嘉義縣、宜蘭縣、花蓮縣、臺東縣、屏東縣、高雄市等(行政院農委會農糧署,2015),這些縣市都設有相關科系的農校,唯獨第六名的宜蘭縣沒有設立,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如表5所示。連稻作產量相當稀少的臺北市與新北市,都還有松山工農與淡水商工培育農業相關人力。


表5 臺灣稻作種植面積縣市排名前10名與相對應地區的農校

臺灣稻作種植面積縣市排名前10名與相對應地區的農校

資料來源: 整理自行政院農委會農糧署(2015)、教育部(2015)。

 

宜蘭縣政府一向強調要以農立縣,農地農用,找回農人的尊嚴與傳承,希望下一代的年輕人能繼續將農地發揚光大。但這樣的願景,在老一輩的農夫逐漸凋零,加上年輕一代的接棒人不願回鄉繼續當農人,似乎顯得有些遙不可及。在當前少子女化、學校生源大量減少、許多學校面臨創新轉型之際,或許培育在地農業人才才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依據2014年1月10日教育部公布的「高級中等以下學校及其分校分部設立變更停辦辦法」第10條,明訂農業類技術型高級中等學校應另有五公頃以上的實習農場用地之外,其他相關標準均依規定辦理。農業群類科計有農場經營科、畜產保健科、森林科、園藝科、造園科、野生動物保育科等,這些設科都十分符合宜蘭境內的各類生態與環境需求。如果宜蘭縣政府能把境內學校缺額嚴重或閒置空間的校舍增設或調整為農業類科,有效培育農業人才,相信對宜蘭以農立縣,發展農業觀光與有機農改等大有助益,也是為宜蘭立下百年扎根的里程碑。

 

圖片來源:David Clow@flickr

 

謝其政/拼升學、辦學績優 被綁架的技術士證

 

去(2015)年底教育部公告產業界認同證照列表,原因是政府與民間證、照繁多,更有不少是業界不承認的「芭樂證照」。是什麼原因導致這樣的結果?

這就跟貨幣通膨的主要原因一樣,發行或有權發行貨幣的單位大量印鈔票,稀釋了原有鈔票的價值。當年技職生能在畢業時,右拿畢業證書,左持技術士證,昂首大步,驕傲的跨出校園。幾十年過去了,現在的畢業生一樣右拿畢業證書,左持技術士證,但雙手所持的二證,卻無法讓他們驕傲。

技職教育體系與技術士證之所以會有如此密不可分的關係,追溯回民國80年代,郝柏村擔任行政院長時推出的跨部會(教育部與勞委會)合作案─「在校生丙級技術士專案技能檢定」業務。

開辦「在校生丙級技術士技能檢定(簡稱丙級檢定)」業務時,初衷確實立意良善。取經德國技職教育,希望藉由推行技術士證照,提升技職生的技術水平。

因為是專案,又是「擴大辦理」,可說是倉促成軍。原本由勞委會(今勞動部)專責的技能檢定及職業訓練業務,一夕之間大量進駐教育部主管的技職教育體系,尤其是各類型的高職校園。為了滿足技能檢定業務眾多不同職類檢定場所及評審老師的需求,也引進現有高職校園的師資、設備。於是各職類的合格檢定場如雨後春筍般地在高職校園中冒出,也在勞委會職訓局有計劃的培訓下,為數不少的合格監評老師應運而生。

有了高職人力、物力的支持,當然使得在校生丙級檢定業務如魚得水,辦得風生水起。丙級檢定的發證量,從此如舊台幣的發行,毫無節制的核發,最終導致今淪為「芭樂證照」的窘境。

因為過去投入太多在高職端的人力、物力,且將部分檢定業務委請學校辦理,雖然在技檢業務規範中,對監評老師及應檢人有嚴格的迴避條款,但教育圈本來就不大,近親繁殖的結果,「在校生丙級檢定」業務很快便發展成一隻巨大怪獸。

為了快速達成行政院20萬張發證數目的目標,為了證明校長辦學績優而締造出「表現亮麗」的丙級檢定及格率或畢業生持證率,甚至將技檢業務與四技二專考務掛勾,如考生持有相關類科乙級以上技術士證可享有加分優待。為了方便取得乙級以上技術士證,在校生丙級檢定變為一個重要的墊腳石,儼然成了技職教育體系的辦學指標。3年的高職生涯,就是為了取得丙、乙級技術士證。有些學校更盛傳,「若未考取幾張技術士證,學生不得畢業」,更以此標榜其辦學績效與品質。此現象值得深思。

行政院及長官的兩個「為了」,讓「在校生丙級技術士技能檢定」檢定場所常發生光怪陸離的情事:

首先,很多學校高一、高二便鼓勵(規定?)學生參加檢定,然而職訓局公布的考驗項目,有很多是高職學生第4、5學期以後才會碰到的內容,都還沒學就如此趕鴨子上架,而且還及格,是學生天縱英明?監評老師放水?還是考場舞弊?有無限的想像空間。

再來,術科考試成績單應根據考驗過程,嚴謹評量考生的各類專業技能是否達到一定的精熟程度。竟然出現某些職類、某些術科承辦單位所送出的成績單,「只要考生不缺考,便都及格」。在這種毫無淘汰、篩選機制的氛圍下所核發出的技術士證,當然成為業界不承認的「芭樂證照」。

最後,技檢業務大量進駐校園,嚴重影響正常教學活動。學校得花人力、物力支援技檢業務,因此荒廢本業。更嚴重的是,為了技檢業務抽調學生支援考場勤務,嚴重影響教學品質和學生受教權。

在校生丙級檢定業務開辦迄今已逾20年,弊端叢生,是該檢討並考慮停辦的時候了。然因辦理考務及核發證照都潛藏著極大利益,對既得利益者而言,是很難自發性放棄到嘴的肥肉的。

為了提升技術士證的權威,還是將檢定業務撤離校園吧!如交通部監理機關設專職單位辦理考照、發照事宜,可將技能檢定、發證業務,由勞動部職訓局(編按:現為勞動力發展署)下設一常設單位專司辦理(編按:目前由技能檢定中心負責此業務)。若學校評估學生考取技術士有利於提升學生技術水平,當然可以輔導學生報名參檢。想揮別「芭樂證照」的陰霾,就讓技檢業務揮別校園吧!

 

延伸閱讀:

「芭樂證照」浮濫 教部公告產業界認同證照列表

業界不承認證照鑑別度 技職生窮忙一場空

證照無用論?民間組織教練:辦證照為的是賺錢

 

圖片來源:Chris Blakeley@flickr

 

張仁家/被遺忘的一角:農業教育(上)

 

我國職業教育的培育重點向來都配合國家經濟建設的人力需求。由於工業技術的進步,原來以農業為主的職業教育在1966年至1981年間,逐年轉為工業導向。農業職業學校的發展隨著時代的轉變由興至衰。

根據教育部統計,1958年在臺灣105所職業學校中,農校就佔了43所,佔全國職業學校的40.9%,可以想見當時農業技職教育的盛況,其後的20年間,因為配合工業發展,技職教育調整為以工業教育為主,農校校數和農校學生佔高職學生數的比例逐年下滑。

科技日益進步,連帶影響職校的類科發展。

至1991年,純農校僅有6所,農工職業學校有18所,農校的比例僅占職校總數212所的11.32%。加上政府廣設高中的政策,使得高職學校數量大減,許多原屬農校的高職,紛紛改為高中。如:2003年國立關西高農改隸為國立關西高中;2004年國立臺南高農改隸為國立臺南大學附屬高級中學(簡稱南大附中);2014年國立龍潭農工改隸為龍潭高中。目前純農校招生的僅剩國立花蓮高農、國立仁愛高農等2校;農工職業學校(含綜合高中)僅19所(教育部,2014),合計21所農業相關的職校。

為了配合人力升級的需要,政府在1945年設立省立臺灣農業專科學校,招收高中畢業生,1946年又改制為臺灣省立農學院,1961年和臺北創立的法商學院(原為省立地方行政專校)合併成為臺灣省立中興大學,1971年改制為國立中興大學;1965年臺灣省立嘉義農校改制臺灣省立嘉義農專,1988年國立宜蘭農校改制國立宜蘭農專,嘉義農專與宜蘭農專在改制為技術學院不久,相繼又改制為一般大學(即後來2000年升格的國立嘉義大學與2003年的國立宜蘭大學)。

這一波升格與改制後,許多原本屬於技職體系的農校,紛紛轉到普通教育體系;2006年國立臺東農工改隸為國立臺東專科學校(附設高職部),農業教育的培育目標更為提升。1991年國立屏東農專改制為國立屏東技術學院,確立了農校銜接技術學院的農業教育一貫體系,1997年改名為國立屏東科技大學,率先成為國內技職體系的第一所高等農業學府,迄今(2016),國立屏東科技大學仍是目前台灣技職體系設置農業相關科系最完整的大學。

根據教育部(2013)對產業發展趨勢與技職人才培育的統計資料分析發現(如表1所示),2007年到2020年間總體的農業就業人力會減少約18萬7千人,雖是如此,這段期間的人力結構卻發生了有趣的翻轉。農業中農畜產、林產、及漁產在大專與高中職的人力需求佔比並不一致,以最大宗的農畜產為例,2020年高中職以下人力的需求比2007的人力需求增加了1.35%,但大專層級的人力需求則減少了1.67%。

換句話說,未來(2020年)農畜產高職層級的人力需求佔比不減反增,而大專層級的人力需求是下滑的。

2007與2020年農業人力結構對照

資料來源:教育部產學合作資訊網站-我國產業發展與技職體系人力分析。

 

再根據2014年行政院農委會的「103年農業統計概覽」,我國的農業就業人口在1991年有109萬3千人,但到了2014年僅剩下54萬8千人。其中,15-34歲僅佔全部農業就業人口的10.4%,約5.7萬人;而35歲以上的農業就業人口就佔了89.6%。若從學校的人力培育結構來看,1984年(72學年度)高級中等學校專業群(職業)科農業類畢業生有7,462人、專科畢業生1,692人、學士畢業生959人、碩士畢業生1,99人、博士畢業生17人;1994年(82學年度)高級中等學校專業群(職業)科農業類畢業生有8,027人、專科畢業生2,047人、學士畢業生1,859人、碩士畢業生574人、博士畢業生60人。

目前每年所培育出來的農業人力約1.05萬人,2013年(102學年度)高級中等學校專業群(職業)科農業類畢業生有3,915人、專科畢業生57人、學士畢業生5,006人、碩士畢業生1,458人、博士畢業生117人(如表2所示)。

72, 82, 102學年度農業類各級學校在校人數與畢業生人數

資料來源:行政院主計總處(2015)。各級學校學生畢業人數。

 

上述可發現,隨著國內高等教育的擴充,高職農業類科與專科畢業生大量減少,相對而言,學士級(含)以上的畢業人數大幅增加。從過去這30年間的畢業生結構變化,可以發現農業基層人力有日漸流失的情形,幾乎都往高等教育發展(周孟嫻,2014)。然而目前所培育的學士級以上的農業人力是否願意投入農業的生產或改良,尚無法得知,但從就業人口的年齡來看,投入農業的就業年齡有逐漸老化的現象,15-34歲的就業人口逐年下降。

換言之,我國在農業教育轉型的過程中,農業人力培育顯有失衡,未來應配合農業人力需求及農業政策的發展審慎評估,以作為農業教育體系發展的合理規劃。

 

圖片來源:David Clow@flickr

 

譚仰光/證照法制化是空議題!技術士證有存在的必要?

 

近來技職界都很關注證照制度、證照效用、證照法制化、證執照化等議題,也有批判「證照無用」及「芭樂證照」等。我要強調,「證」是「證」,「照」是「照」,什麼叫「證照」?「證照」是個不通的名詞;什麼叫「證照法制化」?或「證法制化」?這是個存在的議題嗎?另外,技術士證已扭曲成升學的工具之一,也變成部分組織的牟利工具,這些爭議都不是當年開辦技術士證的原意。

「醫師執照」是依據醫師法由衛生署(今衛生福利部)發給的,「律師執照」是依據律師法由法務部發給的,「駕照」是依據相關交通法規由交通主管機關發給的,「電匠執照」是依據電業法由建設廳(凍省前)發給的,「汽車修護技工執照」是依據「道路交通安全規則」由交通主管機關發給的,各級學校的「學生證」、「肄業證明書」、「 畢業證書 」是依據相關教育法規由教育主管機關或學校發給的,「技術士證」是依據職業訓練法及技術士技能檢定發證辦法由勞動部發給的。哪一個證?哪一個照?沒有法規作依據?難道是無法無天亂發的嗎? 除非是商家或攤販自己印發的廣告傳單。哪有什麼「證若不法制化」的問題?

提出這個議題的學者,其真正的意思可能是想要讓每一種「證」,尤其是「技術士證」,都能成為具有法定效用的「照」。這有意義嗎?有必要嗎?借書要有執照,當店員要有執照,刷個油漆要有執照,在工廠裡幫忙畫工程圖要有執照,在辦公室操作電腦要有執照 ….. 。如果從事任何職業、做任何工作都要 「照」,那是限制人民就業自由,是違憲的。且會僵化就業市場,使失業問題氾濫成災。(延伸閱讀:前教部次長林聰明:證若不法制化,技職永遠抬不了頭

臺灣早在民國61年就頒訂了「技術士技能檢定及發證辦法」,並逐步實施。民國72年訂定「職業訓練法」時,已將「技能檢定及發證」納入該法成為專章(第六章)。

當年行政院曾要求經建會(今國發會)協調職訓局(現併入勞動力發展署)及省建設廳(凍省前),將考試內容幾乎相同的「電匠」及「室內配線技術士」兩證合一,避免一個有法定效用而另一個沒有,重複而擾民。建設廳認為電匠考試是依據電業法舉辦,且從民國52年起就開辦,反觀職訓局無緣無故辦了個室內配線檢定,還想小三趕走元配,要求電匠考試停辦。職訓局則表示既已辦理多年,怎能輕言廢止。雙方纏戰多年。

民國90年,勞委會(今勞動部)曾要求中部辦公室(今檢定中心)研究是否應修正「技術士技能檢定及發證辦法」,或另將技能檢定單獨立法?由郭吉仁副主委親自主持了連串的會議,當時我已退休,但郭副主委邀我參加會議,參與討論。我曾建議把技能檢定的職類,分成四類作不同的處理,先就目前的1百多個職類加以整理。

初步建議的大略情況如下表:

譚仰光的技能檢定職類分類

 

後因人事及職掌變動等原因,此案好像並無具體結論與行動,我也沒再參與。

民國100年職業訓練法修正公布時,竟然發現第六章「技能檢定及發證」修改為「技能檢定、發證及認證」,增加了「認證」的項目。不但未將技能檢定的問題簡化及單純化,反又增加了認證的問題。在91.2年,我提出認證概念時,是認為很多職業專長如有加以鑑別的需要時,不一定要全權由政府鑑定,可由業界的工商團體或專業機構辦理認證,讓自由市場經濟機制決定其需要性。

如今,趁大家再次關切「技能檢定」的問題時,似乎可以再探討一下,究竟勞動部辦理「技能檢定」業務的目的、用意與效果為何?是否需要繼續辦下去?不要以為德國的學徒結業考試就是技能檢定,我們各級學校的畢業證書、各種訓練班的結訓證書,不也是要經過考驗合格才拿得到嗎?不要硬把英國的NQF(National Qualification Framwork)及澳洲的AQF(Austrarial Qualification Framwork)都視為技能檢定。

醫師、牙醫師、中醫師、律師、會計師、建築師、驗船師、導遊人員、地政士等考試,都是因為有核發執業執照的需要,才由考試院列入國家「專門職業及技術人員考試」範圍內。而目前的技能檢定是先辦了檢定,發了技術士證,再去推動技術士證執照化,這種反其道而行的作法是否適當適宜?我覺得,除非涉及公共安全、衛生、秩序及人民生命財產權利的重大事項,政府必須行使公權力加以約束與規範外,不必對人民從事的職業與工作作太多的干涉。

目前發現,大部分的技能檢定技術士證並沒有執照化,似乎也沒有必要執照化,但卻變調成高職生多元升學的工具之一,也間接促成證照補習班的興起。我想這些結果都不是當年開辦技能檢定樂意見到的。

 

圖片來源:flickr@Jonathan Ah Kit

 

謝其政/職校老師們 請捍衛工科實習課的核心價值

 

辦教育,尤其是辦優質的教育是昂貴的。每一分錢,都應花在刀口上,絕不容許任何浪費教育資源的事情發生。在高級中等學校裡,因應就業市場、國家產業政策及學生的興趣、性向、能力等變數,設有普通高中及職業類科。在職業類科中又細分:工、商、農、水產、醫護、家事……等類別。其中又以工科學生人數最多,經營成本亦最高。如果高職工科所培育出的畢業生,畢業時都能以精湛的技術與技能,挺著腰桿昂首闊步走出校門,成為國家堅實的工業尖兵,這些投資是值得的。

同樣經營一所60班的中、大型普通高中與高職工科,可能有很多人會因普通高中錄取分數較高,也想當然爾的以為普通高中應享用較多的教育資源,其實非也。就讓我們簡單的為同為60班的普通高中,與高職工科二者的經營成本算一算帳。

因為班級數同為60班,從校長以下的行政主管員額大同小異,每週總授課時數亦相同。惟高職工科為了使實習課程能正常運作,增設科主任及技士、技佐各一員,負責實習工廠行政、管理事務。全校以10科計,亦即在高職工科因有實習工廠,必須比普通高中增加人事員額30人;平均年薪以60萬元計,其人事費共計1800萬元。

職校的實習課程,只要班級人數超過30人時,為課程需要得採分組教學。這些實習課程因科別不同每週4~12節課不等,我們採平均值8節課計,且以不增加教師員額編制為原則,將此分組教學所膨脹的授課時數,委請現職教師以兼課形式為之。職校一學年因分組教學所膨脹的授課時數:8(節/班-週)*60班*22(週/學期)*2學期=21,120節,鐘點費:400(元/節)*21120節=844.8萬元。

每科廠房機具設備資本門以1億元計,10科共計10億元。實習材料及設備維修費以每位學生繳交實習材料費計:1,900(元/人)*2,400(人/學期)* 2學期=912萬元。

若只計算上面為因應實習教學所增加的額外花費,經營職校工科,每年大約要增加3,556萬元的人事費等經常門支出。光此筆支出,每培養一位職校工科學生,相較於普通高中每年每人所增加的成本為:3,556萬元/年-〔60班*40(人/班)〕=1.48萬元/年-人。而這筆支出,還不包含建置各科實習廠房、機具設備所投入資本門成本10億、政府定期或不定期提供給職校的實習教學設備補助款,及建築各實習場房所需的土地成本。

德國是目前被譽為技職教育最為成功的典範,在德國每年有2/3的9年級畢業生,選擇了技職學校,這些學生從技職學校畢業後大多選擇直接投入職場就業。在台灣每年國中畢業生亦有約70%的學生選擇職校就讀,但這些學生從高職畢業後,又成群結隊的走入科技大學。實習課程是最能體現職校工科教學特色的課程,也是最能讓數理邏輯推理能力較差的學生找回自信與舞台的樂土。為了滿足實習課程所需,我們花了ㄧ大筆錢建構實習廠房、機具設備。然而這些實習廠房、機具設備是否被善加利用,並發揮其應有的功能呢?

為輔導學生升學,或為學生家長希望子弟能一圓大學夢的渴望,很多職校的實習課程變了味,縱使四技二專有考實習,且還加權計分,但都僅限紙上談兵。因此,在實習工廠,老師認真傳授技術與技能,學生根據老師的導引與傳承,練就一身技術與技能的畫面在職校已不多見。取而代之的是,老師拿著實習教材,也是紙上談兵式的走過實習歲月的分分秒秒。號稱黑手的工業尖兵,經過了大半天或一整天實習課程洗禮後,雙手依然潔淨如白。

傳統士大夫觀念作祟,技職體系仍然迷信必須有大學文憑的加持才能彰顯出優秀的迷思,學生在家長、師長、社會氛圍……等因素之綁架下,盲目的升學,使技職教育失了焦。沒有扎實的實習課加持的技職教育,是很難培養出基層堅實技術尖兵的,經營技職教育實習工廠與教學是昂貴的。如果技職教育仍以升學導向經營,那就調整職校招生員額比例吧!不要把寶貴的教育資源,浪費在有名為技職,卻又以升學為導向的高職校園。

雖然高職工科的經營成本稍高,但只要確實能將這些工業發展的技術尖兵,技術生根,再創輝煌,再多的投資都是值得的。如若不然,用經營高職工科的成本,荒廢高職工科最具核心價值體現的實習課程,這不叫教育投資浪費,什麼才是教育投資浪費?

也請目前仍在技職體系的第一線職校教師們,務必落實實習課程,確實實踐實習課程中做中學的課程精要。不要受學生、家長乃至社會一片升學浪潮聲所蠱惑,也跟著隨波逐流,以升學輔導為名,將高職工科實習課程閹割。經過專業訓練的老師,應該要有一些理想性的堅持,及對核心價值應有的捍衛,才對得起「老師」二字,與全體站在技職體系第一線的職校教師們共勉。

 

林凱衡/廣設高中大學後的20年:黃武雄教育理念再思考

 

今天許多人轉載黃武雄在自由的投稿,為當初廣設大學的改革方向辯護。我們固然可以說改革理念與政策現實的落差,導致20年後的今天浮濫與面臨破產的高等教育問題。然而要解決問題,不可能只是在政策表面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還是必須回去審視早期的政策理念、問題診斷與改革藍圖,才有機會修正一些核心方針。

在90年代以前早期的教育政策理念,為了使教育系統配合經濟發展計畫,因此制定出人力計畫,依據計畫將學生導向固定比例的技職教育,透過控制高中大學數量與建立龐大的技職教育系統,壓制學生升學的行為,並且批評這種升學現象為「文憑主義」,這是早期對教育問題的診斷與解決之道,我們可以稱之為「國家發展工具論」。

在90年代展開的「人本自由主義論」,論者以黃武雄為重要代表,則全面反對教育服從於經濟計劃與國家控制,從人本主義與個人自由出發批判國家制定的人力計畫,強調教育應該以「人為目的」,必須「適性」讓人可以自由發展選擇,這個觀點認為台灣的升學問題與文憑主義現象,問題源自於高中大學的數量不夠,國家控制高中大學文憑的數量,導致升學制度下各種扭曲現象,因此在政策上主張國家不應該介入教育系統,同時國家必須回應民間對教育的需求廣設高中大學。

黃武雄的人本自由主義論在當時對抗國家介入教育,以及反對教育為經濟服務,絕對是運動與新的教育政策重要的思想資源。然而這個政策理念也到了需要跨越的時刻。其一問題在於,人本自由主義論的論述對手是國家,此一理念對教育資源分配和社會正義沒有正面面對處理,教改運動以高中/高職作為改革的切入點,而非公立/私立切分,錯將高中視為是更好的升學選擇而忽視背後資源支持問題。事實上擴張高中未必有好的教育資源分配,如果當時能解決大量私立學校的問題,其實也未嘗不是一種激進且進步的改革。在進入教改會政策審議後,410教改聯盟才修正為「廣設公立高中大學」的訴求為時已晚。在運動上與經濟學家的合流導致教育改革仍然發生向右轉,這點黃武雄自己在「教改中的左與右」也說明了這點。

第二個問題是,在人本自由主義論下「人即目的」、「適性」和「解決升學壓力」的改革視野下,高職被視為是過早工具化、為經濟發展服務的一種異化。即使黃武雄說廣設高中大學沒有打壓技職教育,而是要給大家選擇的空間,但實際上96年的教育改革對於技職教育問題的著墨甚少,也幾乎不討論技職教育在資源分配上的弱勢問題,在教改會中,改革技職教育的其中一條方案甚至是轉型綜合高中來替代高職。在價值階序上,人本自由主義論確實有抬高一般高中普通科,忽略技職教育的問題存在。如果「適性發展」只限於高中,那未嘗不是另一種單一化現象,高職的多元複雜性其實是遠高於一般高中的。

如果我們讀黃武雄的「童年與解放」,則我們可以知道他的思想是重新建立個人的價值,反對人異化變成國家目的之工具,黃武雄雖然指出「人有參與社會秩序的自由」,但是對於這個秩序如何建立?人與人之間該如何達成共識的問題並沒有著墨,這是我認為當時教育理念的第三個問題。教育可以只讓個人適性發展選擇就沒問題嗎?教育需不需要一定程度上承擔他個人的經濟謀生問題(這與為經濟發展服務應該區分開來)、賦予其參與政治與社會的技能?如果這個社會上有人想念高中有人想唸高職,那是不是需要另一種形成共識的機制,來思考教育分流、教育資源分配,以及抬高更多不同科目的價值形成新的多元主義?

無論是十二年國教、技職教育或高等教育,到目前為止的教育發展藍圖仍然沒有脫離二十年前的教改視野。許多教育問題,回到過去一些理念思辨過程,多少是有助於我們找到某些曾經被埋起來的另一條路。

 

 

謝其政/掙開士大夫枷鎖!留下汗水的臉頰最美

 

「考得好進高中,考不好進高職?!惟有讀書高的吊詭?」這是TVBS「讚深大國民」於2015/11/18「技職教育3.0 翻轉產業競爭力」在螢幕上秀出的標題。此一標題映入技職體系師生眼簾時,姑且不論有多少人認同此一論調,也拋開個人感受,是怒?是悲?還是自卑?先收起情緒,武裝我們的戰鬥力,殺出一條屬於且適合我們走的康莊大道。

本系列專欄對技職教育體系提出很多建言,其核心價值不外乎以下數個:

一、認清自己的舞台在哪裡?

二、用技能與技術獲得掌聲與榮耀

三、不要盲目升學

四、用敬業精神使命必達,贏得尊敬

五、有公民、人文素養活出精彩

除此之外,更應建立職業無貴賤,只要靠自己的本事,不管是藍領還是白領,勞心或是勞力,不偷不搶,於指定時間,依長官要求的品質完成任務,就應受到肯定。

對於那些數理能力較強適合上大學者,他們有些頂著台大電機系的光環,有些拿著長春藤名校博士學位,在國內若有機會進入聯發科、台積電、聯電…..等國內一流企業,儕身科技新貴,就算是任菜鳥工程師,年薪都是從百萬元起跳,甚至上看150萬~200萬。我們可以羨慕他們,但請不要妒忌。因為有他們的金頭腦去探索、發現人類尚未知悉的浩瀚學海,才能創造科技文明,增進人類福祉。在羨慕之餘,應該有更多的感恩。除了不要妒忌外,更不要想取代他們,因為要具備此條件者,除了必須特別努力外,還必須有千裏或萬裏挑一的基因與遺傳配合之。

雖說勤能補拙、有志者事竟成、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等勵志的話,言猶在耳。但也必須認清:生也有涯,學海無涯。要有效率的工作與學習,要懂得權變。門前高山阻擋,若能移除固是方便,但要耗費一生之力,值得嗎?繞過高山,也許另有風景。

都說要立定目標,一旦目標確定後,就要全力以赴。請在確定目標前,先評估一下自己的主、客觀條件,能力與興趣,千萬不可好高騖遠。父母、師長的意見當然值得參考,但是若有衝突時,請活出自我,也不要為傳統士大夫觀念所羈絆。

社會是要分工的,勞心的白領有勞心者的成就感與責任。勞力的藍領有勞力者的樂趣與瀟灑,各有巧妙,況味不同。對白領,案牘勞形,絞盡腦汁所寫出的策畫案,受到長官的肯定,或研發瓶頸突破,為企業創造利潤最美。對藍領,流下汗水的臉頰,及留下厚繭的雙手最美,那是勤勞的標誌,是勞力者的戰功。

德薄而位尊,智淺而謀人,力小而任重,言多而功鮮,乃人之四必失敗。要怎樣才能成功,筆者沒有明確答案,但吾人知悉,專選擇先哲告知必敗的道路前進,將與成功之路漸行漸遠矣!

 

圖片來源:flickr@Bernard Walker